说书人从案几底下摸出个布满灰尘的紫檀木匣,开启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诸位看官,今夜不讲狐仙,不表尸变,单说一件流传在裱糊匠行当里的邪物——补天绫。此物非帛非绢,据说是前朝一位被挖去双眼的老织工,用墓中裹尸布混着自身泪血,在雷雨夜织就。它能补的不是寻常衣物,而是人心的缺憾,命里的破洞!
话说这江南水乡有个栖霞镇,镇东头住着个老裱糊匠,姓冯,人都唤他冯七爷。这冯七爷有门绝活,任你破成什么样的字画,到了他手里,总能恢复得八九不离十。只是他性情古怪,终日闭门不出,有人说他是在守着一件祖传的宝贝。
这年梅雨季,雨水淅淅沥沥下了半月有余。这夜子时,冯七爷正要熄灯歇下,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开门一看,是个浑身湿透的年轻妇人,怀中紧抱着个紫檀木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七爷,求您救救命!”妇人扑通跪在雨地里,雨水混着泪水从苍白的脸上滑落,“这是先夫留下的《秋山访友图》,昨日被小儿失手泼了茶,污了好大一块……”
冯七爷点亮油灯,展开画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幅米南宫的《秋山访友图》他是认得的,确是前朝真迹,如今画心处却晕开一大片茶渍,墨色混沌,连山形都模糊了。
“这……怕是神仙难救了。”冯七爷摇头叹息。
妇人闻言,脸色更加惨白,颤抖着打开带来的木匣:“七爷,我家传下这卷‘补天绫’,说是能补天下残缺。只求您救救这幅画,这是先夫唯一留下的念想了……”
匣中是一卷素白绫缎,乍看与寻常绫罗无异,只是细看之下,那白色中隐隐透着青灰,触手冰凉刺骨,仿佛刚从冰窖中取出。更奇的是,绫面上似乎有极淡的水纹在缓缓流动。
冯七爷本是爱画如命之人,见这等神物,心头一动。他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老夫姑且一试。”
妇人千恩万谢地离去后,冯七爷紧闭门窗,在油灯下细细端详这卷“补天绫”。他取来剪刀,小心地剪下一小块,覆在画中茶渍最重处。
说也奇怪,那素绫一触到画纸,竟如活物般自动延展,丝丝缕缕渗入纸纤维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茶渍竟真的开始慢慢褪去,模糊的墨色重新变得清晰,连山石的皴法都恢复如初!
冯七爷又惊又喜,连忙如法炮制,不出一个时辰,整幅画的茶渍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被污损过。唯有对着灯光细看,才能发现补过的地方隐隐有极淡的水纹流动。
这一夜,冯七爷抱着画睡去,却做了个怪梦。梦中他站在那幅《秋山访友图》前,画中的山水竟活了过来,只是那补过的山石处,隐隐渗出暗红色的水渍,渐渐染红了整幅画卷。
三日后,妇人前来取画,见画作完好如初,喜极而泣,硬是要再付重金。冯七爷推辞不过,只收了应有的工钱,却鬼使神差地留下了那卷“补天绫”。
自此,冯七爷的“手艺”越发精进。无论是虫蛀鼠咬,还是水浸火烧,但凡经过他那神秘的“补天绫”修复,皆能恢复如初。渐渐地,找他修画的人越来越多,出的价钱也越来越高。
起初,冯七爷还守着规矩,只修些字画古籍。直到有一天,镇上的富商王员外找上门来,带来一只摔得粉碎的北宋官窑玉壶春瓶。
“七爷,这可是祖传的宝贝,您若能修好,价钱随您开。”王员外满脸期待。
冯七爷本要拒绝,可看着那堆碎瓷片,又瞥见案上的“补天绫”,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这一次的修补格外费力。那“补天绫”似乎对瓷器格外抗拒,冯七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碎片勉强拼接完整。修补后的玉壶春瓶看似完好,只是瓶身上多了一道极细的、如同泪痕的纹路。
王员外欢天喜地地抱走了瓶子,冯七爷却病倒了三日。病中,他总梦见自己在一片碎瓷中行走,每一步都扎得满脚是血。
病愈后,冯七爷发现自己变了。他对着镜子,竟能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抚摸老物件时,能感受到前主人的喜怒哀乐。那“补天绫”补的不仅是物,似乎连附着在物上的记忆、情感,也一并补了回来!
这发现让他既恐惧又痴迷。他开始主动寻找那些承载着强烈情感的旧物,用“补天绫”修补,感受其中蕴含的悲欢离合。
这一日,邻村的张寡妇抱来一件破旧的嫁衣,说是亡母遗物,被老鼠咬了几个洞。
“七爷,求您补补,这是娘唯一留下的东西了。”张寡妇抹着泪说。
冯七爷接过嫁衣,入手瞬间,一股浓烈的悲苦顺着指尖传来——那是张寡妇母亲被迫嫁入豪门,一生郁郁寡欢的记忆!
他剪下一块“补天绫”,开始修补。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与那嫁衣中残留的悲苦记忆连接在了一起。他“看见”一个妙龄女子被迫穿上这身嫁衣,哭着告别心爱的穷书生;“听见”她在深宅大院中的夜夜啜泣;“感受”到她临死前望着窗外的无尽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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