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完嫁衣,冯七爷已是满头大汗,仿佛自己也经历了一世悲苦。
张寡妇取回嫁衣后不久,竟也郁郁而终。据说她死前终日穿着那件嫁衣,对着窗外流泪,神情姿态,竟与她母亲当年一般无二。
冯七爷听闻消息,手中的茶杯“啪”地落地。他这才惊觉,这“补天绫”补的不仅是物,更是命运!它把前人的悲苦,也一并“补”给了后人!
他发疯似的想扔掉那卷邪绫,可每次走到河边,又舍不得。这绫布给了他窥探他人命运的能力,给了他修补世间残缺的错觉,这种诱惑,如同最毒的罂粟,让他欲罢不能。
这年中秋,冯七爷的独子从省城归来,带回一个摔坏的西洋怀表。
“爹,这是知府大人赏的,您给修修?”
冯七爷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又看看那怀表,鬼使神差地又取出了“补天绫”。
这一次的修补异常顺利,那怀表很快恢复了原状,只是表盖上多了一道水纹状的痕迹。
当夜,冯七爷又做了噩梦。梦中他看见儿子穿着官服,却戴着镣铐,在公堂上受审。醒来后,他心惊肉跳,连忙去找儿子,却见儿子正喜气洋洋地收拾行装。
“爹,知府大人提拔我去他身边当差,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冯七爷张了张嘴,终究没把噩梦说出口。
三个月后,噩耗传来:冯七爷的儿子卷入知府贪污案,被判流放三千里。据说他在公堂上痛哭流涕,说自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身不由己。
冯七爷闻讯,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醒来时,已是深夜。他挣扎着爬起,找出那卷“补天绫”,想要毁了这邪物。可当他拿起剪刀时,却看见绫布上浮现出儿子的脸庞,正对他凄然微笑。
“爹,别白费力气了。”儿子的声音仿佛从绫布中传来,“这补天绫补的是命,改的是运。用过它的人,都逃不过命数的反噬……”
冯七爷颓然坐倒,老泪纵横。
第二日,人们发现冯七爷悬梁自尽。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卷“补天绫”,绫布上不知何时,竟渗满了暗红色的血渍,如同千万条细小的血蛇,在素白的绫面上蜿蜒。
而那幅《秋山访友图》,在他死后不久,茶渍竟重新浮现,且比原先更加深重,整幅画最终化作一团混沌。
补天绫,补天绫,补得尽世间残缺,补不尽人心贪念。诸位看官,您说这究竟是人在用物,还是物在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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