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饶命……”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我错了……我不该打死你……我给你烧纸……我给你立牌位……饶了我……”
猫鬼对他的哀求毫无反应。那只攥住他手腕的爪子,开始缓缓地、却又无可抗拒地,将他的手臂,连同那柄杀猪刀,一起朝着破洞向外拉扯!
它要把他拉出去!拉进外面的风雪和黑暗里!
“不!不!放开我!”赵莽发出绝望的嘶吼,双脚死死蹬住窗下的墙壁,身体后仰,用尽全身力气抵抗。
但他那屠夫的蛮力,在这猫鬼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他的手臂一寸寸地被拖向破洞,手肘已经顶到了窗框,木屑刺入皮肉。
他能感觉到窗外那彻骨的寒意,和猫鬼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坟墓泥土与死亡的气息。
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赵莽的脑海——既然你不放过我,那我们就一起死!
他被拖拽的力量带着,猛地将头向前一送,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野兽般,朝着那只攥住自己手腕的鬼爪,狠狠咬了下去!
“咔嚓!”
他咬中了!牙齿穿透了湿冷的皮毛,触及了下方坚硬如铁、冰冷刺骨的……东西。那不是骨头,更像是一种被怨气浸透的、介于实质与虚无之间的诡异存在。
猫鬼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远超之前的嗥叫,那叫声中第一次带上了某种……被冒犯的暴怒!
攥住赵莽手腕的爪子猛地一甩!
巨大的力量传来,赵莽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阴寒巨力撞在身上,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屋中央的桌子上!
“哗啦!”木桌碎裂。
赵莽躺在木屑之中,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五脏六腑移了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杀猪刀早已脱手,不知掉到了哪里。
他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窗户那个破洞处,猫鬼的身影消失了。
它……走了?
不。
一阵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灌入屋内,吹得那豆大的灯焰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赵莽猛地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从头顶传来。他艰难地转动眼球,向上望去。
屋梁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团更为浓重的黑暗。
那双浑浊的琥珀色猫眼,在黑暗中亮起,自上而下,冰冷地俯视着他。如同俯视一只在陷阱中垂死挣扎的猎物。
它进来了。
它一直都在屋里。
之前的挠门,刮窗,都只是戏耍。现在,戏耍结束了。
赵莽的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放大。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动,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
那团黑影,从梁上悄无声息地飘落,轻如鸿毛,却带着千钧的死亡气息,缓缓笼罩向他。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双近在咫尺的、死寂的猫眼。里面映照出的,是他自己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绝望无比的脸。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
第二天中午,雪停了。有胆大的村民见赵莽家一天没有动静,心中不安,纠集了几个人,一起撞开了他家房门。
屋内的景象,让所有见到的人,此后余生都难以摆脱噩梦。
赵莽躺在破碎的桌椅木屑中,身体扭曲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他双眼圆睁,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里面凝固着人类所能呈现的、最极致的恐惧。他的嘴巴大张着,似乎死前想要发出最后的嘶吼,却未能如愿。
他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有手腕处有几个深可见骨的黑紫色孔洞,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穿。
但最令人胆寒的,是他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僵硬而诡异的……笑容。嘴角被强行拉扯向上,与胡婆、李六死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并非死于痛苦,而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刻印上了这代表诅咒与怨念的标识。
而在赵莽尸体旁边的地上,人们发现了几枚模糊的、带着泥雪的猫爪印,从门口延伸至屋内,又在尸体旁盘旋数圈,最终……消失在了墙壁之下。
枯叶村,自此再无宁日。虽再无命案发生,但关于猫鬼的恐惧,已深深植根于每个村民的心中。他们绕开胡婆的旧屋,远离那口吞噬了王五的枯井,夜里听到任何声响都会惊醒。
那猫鬼大仇得报,是消散了,还是依旧潜藏在村子的某个阴影里,无人得知。
说书人沉默良久,直到那豆大的灯焰终于耗尽灯油,轻轻“噗”了一声,彻底熄灭,将他整个人融入黑暗。唯有他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幽幽响起,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疲惫与苍凉。
诸位,故事讲完了。您说这猫鬼,凶不凶?厉不厉?然则细想,那黑猫本在窗台安睡,与人无扰。是赵莽三人,因一己贪念,闯入门户,行凶在前,方才引来了这滔天的怨念与报复。
这世间诸般恶果,岂非多是源于最初的妄念与恶行?那猫鬼固然可怖,然则人心深处的贪婪与残忍,有时比那鬼怪,更要凶戾三分。它纠缠不休,直至将仇怨一一清算,看似是猫的执念,又何尝不是一种扭曲的、属于这绝望山村的……报应?
怨念滋生恶鬼,恶行招致灾殃。这,或许便是这猫鬼故事最后,留给咱们的一点……冰凉的道理罢。
好了,夜已极深,寒气侵骨,散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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