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阁传情,险被识破。耿生痴心不改,青凤暗许芳心。然则人狐殊途,家规如山,这段情缘将何去何从?今日便看那雷霆之下,如何见证生死鸳盟。”
自那夜险被胡叟撞破,耿去病虽不敢再贸然攀楼,心中对青凤的思念却愈发炽烈。他知胡家必仍在那小楼之中,只是施法隐去了形迹,便日日在那附近徘徊,时而吟诗,时而吹箫,希冀能再通音讯。
如此过了月余,正当耿生几近绝望之际,一夜忽见荒草丛中有一点莹莹碧光闪烁。近前一看,竟是一枚温润剔透的碧玉簪,正是青凤那日所戴之物。簪下压着一方素绢,上书数行清秀小字:
“今夜子时,雷雨将至,叔父需全力应劫,无暇他顾。君可于楼后松树下相候。切切。”
耿生捧簪读笺,喜不自胜,知是青凤冒险传书,忙将玉簪贴身藏好,依言等候。
是夜果然天象异变,未至子时,已是乌云压顶,狂风大作,电蛇乱窜,雷声隐隐。耿生依约潜至楼后松树下,但见整座小楼被一层淡淡的青光笼罩,在狂风中岿然不动,显然是有法力护持。
忽然,一道刺目闪电撕裂夜空,直劈小楼!“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那护楼青光剧烈晃动,楼内隐约传来一声闷哼,似是胡叟之声。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雷霆接连轰下,一道比一道凶猛!那青光渐显黯淡,小楼也开始微微震颤。耿生看得心惊胆战,方知这“雷劫”之可怖,更忧心楼内青凤安危。
就在第四道雷霆即将落下之际,小楼侧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纤弱的身影踉跄奔出,正是青凤!她发髻散乱,面色苍白,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紫檀木匣。
“耿郎!”她见到松树下的耿生,急奔而至,声音带着哭腔,“叔父他……他为了护住全族,独自硬抗天雷,恐……恐有不测!”她将木匣塞入耿生手中,“此乃叔父平日视若性命的《狐族秘典》,他让我携此先行避开。耿郎,我如今无处可去……”
耿生接过木匣,只觉入手沉重,见青凤梨花带雨、惶然无依的模样,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激荡,一把将她冰凉的手握住,斩钉截铁道:“青凤莫怕!从今往后,有我耿去病在,绝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正说着,第五道雷霆已悍然劈下!这一次,那护楼青光应声而碎,小楼一角直接被轰塌,露出里面胡叟盘坐的身影,他嘴角溢血,袍袖焦黑,显然已受重创。
“叔父!”青凤失声痛哭,便要冲回楼内。
耿生虽对胡叟阻拦他与青凤之事心有芥蒂,但见此危难情形,亦生侠义之心。他猛地拉住青凤,将木匣塞回她手中,毅然道:“你在此等候,我去助他!”
说罢,不待青凤反应,耿生竟冒着倾盆大雨与肆虐的雷电,冲向那小楼!他虽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此刻胸中豪气干云,竟忘了生死之惧。他冲至楼前,见一根被雷火劈断的梁柱正朝着胡叟砸下,想也不想便扑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梁柱推向一旁!
“砰!”梁柱落地,溅起无数碎木火星。耿生也被反震之力掀翻在地,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口,鲜血直流。
胡叟本已闭目待死,忽觉压力一轻,睁眼正见耿生奋不顾身救他的一幕,不禁愕然。他目光复杂地看了耿生一眼,又望了望远处焦急万分的青凤,似有所动容。
此时,最后一道,也是最粗大的一道紫色天雷,已在天际凝聚成形,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轰然落下!
胡叟长叹一声,面露决绝,似要拼尽最后修为硬接此劫。
千钧一发之际,耿生不知哪来的急智,猛地想起怀中那枚青凤所赠的碧玉簪!胡叟曾言此簪乃其族中灵物……他不及细想,掏出玉簪,奋力朝那紫色雷霆掷去!
说也奇怪,那碧玉簪遇雷光,竟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青色光华,如同一面小小的盾牌,挡在了雷霆与胡叟之间!
“轰——!!!”
雷光与青光猛烈冲撞,天地为之失色!剧烈的冲击将耿生直接震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耿生悠悠转醒,只觉浑身酸痛,发现自己已躺在书房榻上,臂上伤口也已包扎妥当。窗外雨住风歇,月朗星稀。
“耿郎,你醒了!”耳边传来青凤惊喜的呼唤。她坐在榻边,容颜虽憔悴,眼中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
“青凤……你叔父他……”耿生急忙问道。
“叔父无恙,多亏你舍身相救,更以玉簪引开部分雷威,叔父虽损耗不小,但总算渡过了此劫。”青凤柔声道,眼中满是感激与情意,“经此一事,叔父他……他已不再阻拦我们了。”
原来,耿生昏迷后,胡叟调息完毕,见耿生为救他而不顾自身安危,又见青凤对耿生情深义重,终于喟然长叹,言道:“罢了,罢了。耿生虽为凡人,然其心至诚,其性至善,临危不惧,有古侠士之风。青凤得此良人,或许亦是天意。人狐之隔,未必不能逾越。”遂允了二人婚事,并命孝儿护送他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一处安稳所在定居。
数月后,耿生携青凤返回太原城内,赁了一处清静小院居住。他发奋攻读,次年春闱果然高中。因其文章锦绣,品行端方,被授为邻县教谕。青凤则贤淑持家,虽不轻易见客,但其慧质兰心,常为耿生分忧解难,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唯一奇处,便是耿家后院常有一只毛色青碧的灵狐出没,时而蹲坐墙头望月,时而与院中家猫嬉戏,见人则不惊,安之若素。邻人皆言,此乃耿大人家的祥瑞之兆。
“雷劫证真心,患难见鸳盟。耿去病以赤诚勇气,化解人狐之隔,终得美眷良缘。可见情之一字,贵乎真心,超越族类,感天动地。然若非耿生秉性善良,临危不惧,又岂能得此仙缘?诸君当知,精怪之中,亦有知恩图报、情深义重者。但存仁心,恪守正道,方是立身处世、遇合奇缘之根本。”
醒木落下,余韵悠长。说书人面露欣慰之色,拱手作揖,缓步退入帘后。留下一段人狐相恋的佳话,在茶香与夜色中,娓娓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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