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玄的公开行程像钟表般精确。每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都伴随着经过严密计算、旨在最大化“理性感召力”的言行。沈砚混在人群边缘,与其他身着制服的观察员一样,手持记录板,目光追随着那位首席分析官。
今天是一场针对新晋共情师的训导会。陆清玄站在全息讲台后,身形挺拔,声音通过扩音系统传递出来,清晰、平稳,没有任何冗余的重音或停顿,每一个词汇都像经过精密校准的零件,严丝合缝地嵌入逻辑的链条。
“情感,是人类进化过程中残留的冗余噪音,”陆清玄的视线扫过台下年轻而紧绷的面孔,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对真理的阐述,“它扭曲认知,降低决策效率,是社会不稳定性的根源。我们的职责,就是识别、量化,并最终引导个体清除这些噪音,回归纯净的理性轨道。”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在陈述物理定律。台下的人们认真记录,眼神里混杂着敬畏与向往。他是这座理性神庙的大祭司,是系统完美性的活体证明。
沈砚低下头,避开那过于锐利的视线扫掠。他关闭了记录板的自动分析功能,仅仅依靠自己的感官。他调整呼吸,放缓心跳,让自己处于一种极度 receptive(易于接收)的状态。这不是系统教授的共情技巧,而是他自身与生俱来、又经过痛苦磨砺的一种近乎本能的能力——一种对能量场、对潜流、对那些无法被数据捕捉之物的感知。
他不再去“听”陆清玄的话语内容,而是去“感受”那个存在本身。
起初,感受到的是一片极寒。一种绝对的、近乎真空的冷静。像覆盖在永冻层上的万年冰盖,厚重,坚硬,隔绝一切。这正是陆清玄展现给外界,也是系统所记录和推崇的“绝对理性”状态。
沈砚的指尖在记录板边缘微微发凉。他耐心地,像潜入深海的探针,将感知的触须一点点延伸过去。
冰盖之下,并非虚无。
一种……压力。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压力,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强行约束、压缩在极小的空间内。那不是活跃的能量,而是死寂的,像一颗被剥夺了所有引力的中子星,密度极高,内部承载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他的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共情带来的负荷远超与云笙接触之时。云笙的痛苦是弥漫的、混乱的、属于“他者”的海洋。而陆清玄内部的,是高度凝结的、属于“自我”的……某种残骸。
训导会还在继续。陆清玄正在阐述“情感剥离技术”的最新进展,语气依旧平稳无波。
沈砚的感知绕过那厚重的理性外壳,小心翼翼地触碰那被压缩到极致的核心。
不是疯狂。并非他预想中的、某种偏执的、扭曲的意志。
是悲伤。
这个词浮现在沈砚脑海时,他自己都感到一丝荒谬。但感知不会骗人。那是一种创伤性的、巨大的悲伤。并非流动的泪水或嘶吼,而是早已凝固、冻结、变成了某种坚硬的、黑色的结晶。它太大,太沉重,以至于任何表达都显得徒劳,任何释放都可能引发彻底的崩塌。于是,它被主体自身用最强的意志力,强行冰封,用绝对的理性外壳层层包裹,深深埋葬。
这冰封的悲伤,才是他所有言行的基石,是他推行这冷酷系统的深层驱动力——不是为了创造完美,而是为了彻底杜绝再次经历那种足以摧毁一切的痛苦的可能性。他将自己的创伤,铸成了整个社会的牢笼。
就在这时,陆清玄的话语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非逻辑的停顿。他的目光,仿佛无意地,掠过了大厅侧面一扇巨大的观察窗。窗外,是城市永恒不变的、被理性规划过的天空,灰白,均匀。
就在那一刹那,沈砚捕捉到了一丝裂隙。
极其短暂,如同冰原上被风吹开的一道转瞬即逝的缝隙。从那里,泄露出一丝……并非属于首席分析官的、极其古老而疲惫的气息。那不是计算,不是谋划,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了望。像是在寻找某个早已不存在的坐标,确认某个早已湮灭的痕迹。
缝隙瞬间弥合。陆清玄的声音没有丝毫中断,继续流畅地阐述着下一个技术要点。
但沈砚知道了。
他缓缓收回感知的触须,感到一阵精神上的虚脱,仿佛刚从一个极度寒冷、压力巨大的深海潜回。他低头看着记录板上空白的屏幕,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陆清玄,这个理性牢笼最坚定的建造者和看守者,他本身,就是这牢笼里的第一个,也是最彻底的囚徒。
他并非没有情感。恰恰相反,他或许曾拥有过、经历过最炽热的情感,而那情感的消亡或背弃,带来的创伤性悲伤如此巨大,以至于他选择用整个理性系统作为棺椁,将其连同自己活着的某一部分,一同埋葬。
他逼迫所有人变得“理性”,或许只是因为,他无法再承受这个世界存在任何能勾起他那冰封之痛的……“非理性”波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影帝绑定路人甲拯救系统请大家收藏:(m.2yq.org)影帝绑定路人甲拯救系统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