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眼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速。只有那潭暗灰色的水面,偶尔因吸收了一丝外界渗透下来的、微不可查的规则涟漪而泛起一丝几乎不存在的波纹。
张元盘坐在角落,双目微阖,呼吸悠长而近乎停滞。他的意识并未沉睡,而是彻底沉入了灵魂深处,与那棵扎根于归墟的灰色树苗融为一体。
他“看”到,树苗的根系并非仅仅存在于他的灵魂空间,而是以一种超越现实维度的方式,悄然探入了周围这片“归墟之眼”的规则结构之中,如同植物根系汲取水分般,缓慢而稳定地吸收着那温和的归墟之气。这些气息经过树干的转化,一部分用于维持树苗自身的生长,使其枝叶上流转的五色微光(代表五枚钥匙碎片)更加和谐稳定;另一部分则化作精纯的、带着“终结与起始”意境的规则溪流,反哺着他那布满裂痕的灵魂本源。
修复的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但张元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规则的流转,都让灵魂本源的“质地”发生着细微的改变,变得更加坚韧,更加……贴近某种本质。那些裂痕并未消失,但边缘处开始泛起一丝灰色的光泽,仿佛不是被“修复”,而是被“同化”为了他存在的一部分。
他尝试着更主动地去引导这个过程。不再是被动吸收,而是以自身意志为舵,引导归墟之气去“冲刷”那些受损最严重的区域。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引导的归墟之气失去控制,就可能不是修复,而是加速自身的“回归”。但他对规则修改的天赋,以及灵魂中五枚碎片构成的稳定基底,让他总能在那危险的边缘找到微妙的平衡。
渐渐地,他触摸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静默符印的力量,不再仅仅是制造死寂,更可以抚平规则的躁动,带来深沉的安宁。
回响碎片的力量,不再仅仅是震荡与传递,更可以感知规则的“记忆”与“脉络”。
心象棱镜的力量,不再仅仅是制造幻影,更可以映照出规则最本真的“状态”。
生命源符的力量,不再仅仅是提供生机,更可以引导规则向着“有序”或“无序”的方向缓慢演变。
木质规则结的力量,不再仅仅是承载,更成为了连接他与这片天地归墟之力的坚实“桥梁”。
而源火之种,那缕金红色的火苗,在纯粹的归墟环境中显得格外安静,但它并未熄灭,而是在树苗的核心深处静静燃烧,仿佛在积蓄着什么,等待着下一次颠覆规则的爆发。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运用方式,不再是以自身意志强行扭曲、修改规则,而是顺应规则的“流向”,引导其走向自己期望的“终点”——那终点,往往是归于沉寂,或是某种更加稳定的平衡态。他仿佛从一个挥舞着锤子的工匠,变成了一个顺应水势的治水者。
不知过了多久,张元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的灰色流光内敛了许多,却更加深邃。他感觉灵魂上的沉重负担减轻了些许,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遥遥无期,但至少,他找到了一条可行的路,并且对自身的力量有了全新的认知。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同伴。
零依旧在维持着对伤员的滋养,她的脸色红润了一些,显然在这环境中恢复得不错。塔骨则在一旁闭目调息,周身赤红色的荒牙之力平稳流转,气息比之前浑厚了一丝,似乎这次的绝境挣扎,也让他的力量有了些许精进。
王五忠实地守在洞口,虽然有些昏昏欲睡,但依旧强打精神,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张元的视线最终落在大铁块和锈头身上。
大铁块依旧沉寂,但它体表那些被净化侵蚀的痕迹,边缘处似乎不再那么狰狞,隐隐有被潭水中散发的归墟之气缓慢“抚平”的趋势,虽然极其缓慢,但确实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它胸腔处的那个空洞,内部那点微弱的规则闪光,似乎也稳定了一点点。
而锈头……
张元的眉头微微蹙起。
锈头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它那由锈蚀金属和管线构成的身体,原本在零的滋养和归墟之气的浸润下,只是维持着不进一步恶化。但此刻,张元以全新的感知方式望去,却发现锈头核心深处,那点代表着其存在的规则聚合体,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吸收着归墟之气!
不是被动的浸润,而是主动的、带着某种筛选意味的吸收!
它吸收的不是归墟之气中代表“沉寂”的部分,而是其中那极其细微的、代表着“腐朽”、“衰败”与“变异前奏”的规则碎片!这些碎片融入它的核心,并未让它复苏,反而让它的核心结构发生着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异变!
这种异变充满了不确定性,可能是毁灭,也可能是……新生?
张元走到锈头身边,蹲下身,手指轻轻点在其锈迹斑斑的外壳上。灵魂中的树苗微微摇曳,将一股更加精纯、但被他刻意过滤掉“沉寂”部分、只保留“衰变”意向的归墟之气,缓缓渡入锈头核心。
嗡……
锈头那瘫软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几根原本无意识抽搐的管线猛地绷直了一瞬,核心处那点沉寂的活性,似乎跳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贪婪与渴望的意念!
有反应!
张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锈头的规则本质,似乎与归墟之力的某个侧面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共鸣!它不需要温和的滋养,它需要的是极致的“衰变”之力,以此来刺激其核心,完成某种危险的“涅盘”!
这无疑是一条险路,成功率可能比修复大铁块更低。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方向。
就在这时,守在洞口的王五突然一个激灵,压低声音急促道:“老大!外面……外面有动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洞口。
张元收敛心神,眼中灰色流光一闪而逝,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外蔓延。
他“听”到了。
不是清道夫那纯净而冰冷的规则波动,也不是影魇那充满狩杀与渊寂的气息。
而是一种……仿佛无数细碎金属摩擦、又夹杂着低能量规则运转的、嘈杂而有序的声响,正由远及近,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而来!
有什么东西,被这片“归墟之眼”的气息,或者是被他们之前进入时留下的细微痕迹,吸引过来了!
短暂的安宁,就此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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