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予曦透过门口的显示屏，那张即便在模糊画面中也清晰无比的脸——摘下了口罩的毕雯珺，带着夜风的微凉气息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神情，直直闯入她的视野。
她心脏猛地一窒，几乎忘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下一秒，“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弹开。
张予曦猛地拉开门，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惊怒，几乎是蛮力地一把将门外的人拽了进来。
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你疯了！”
她压低声音斥道，胸腔因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落在浴袍领口晕开深色的水痕。
公寓里明亮的灯光清晰地照出她眼中的慌乱和恼怒，像被惊扰的猫科动物。
面对她的惊慌失措，毕雯珺却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双沉静的眼眸此刻像被点燃的深潭，紧紧锁住她。
他抬手随意拨开额前微湿的碎发，露出完整的、带着那颗致命泪痣的清俊面容。
“予曦，”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笃定，“你在担心我吗？”
不再是那个带着距离感的“姐姐”，而是直呼其名，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亲昵和试探。
这声称呼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张予曦强装的镇定。
她忍不住蹙起精致的眉头，琥珀色的瞳孔里寒光一闪，声音刻意淬上了冰，“我比你大七岁，再怎么说，你也该叫我一声姐姐。”
她试图用年龄和称呼重新筑起那道被他不顾一切冲垮的藩篱。
“五岁。”毕雯珺突然开口，清晰而冷静地吐出两个字。
张予曦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突兀的数字含义。
“什么？”
“予曦当初为了尽早进入模特行业，不是把年龄改大了两岁吗？”
毕雯珺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像要看进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所以，你实际只比我大五岁。”
他语气平静，却像投下了一颗炸弹。
这个她刻意模糊、几乎无人知晓的过往，就这样被他轻易点破。
张予曦心头剧震，一丝狼狈飞快掠过眼底，随即被更深的愠怒取代。
她挺直脊背，像一株迎风的玫瑰，带刺的美丽更加锐利。
“不论怎样，”她声音愈发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那也比你大，你总归要叫我一声姐姐。”
她不知道他从哪里挖出的消息，但此刻，她必须强硬。
那条信息就是她的态度，她的决定。
毕雯珺看着她故作冰冷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还有更深的心疼。
“予曦，”他声音放软了些，带着一丝恳求，“你非要这样子说话吗？”
今晚的她，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每一句话都带着刻意的生硬，试图将他推得更远。
“我想，我在微信里发的已经够明白了。”
张予曦别开视线，看向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星河，“演员这一行，太容易把角色里的情感、依赖、甚至是爱恋，代入到现实生活中，分不清戏里戏外。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时间冷静，把戏里的滤镜摘掉，看清楚自己的心。”
她不明白，她明明是在为两个人好，是在避免未来更深的伤害和尴尬，为什么他就不懂？为什么非要撞破这层窗户纸？
“冷静？”
毕雯珺呢喃着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又带着点嘲弄的笑意。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距离近得张予曦能闻到他身上刚沐浴后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杂着夜风的微凉。
“我杀青比你早，工作一结束，我就直接回了老家。你知道，我回去是为了什么吗？”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给她丝毫逃避的空间。
“我哪里知道，”张予曦下意识地后退，背脊却已触到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声音小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她猜到了，但她不敢确认，更不敢面对。
“呵，”毕雯珺看她这副嘴硬的鸵鸟模样，又心疼又觉得有点好笑。
不知道？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早就出卖了她。
行，既然她不肯承认，那就由他来彻底撕开这层伪装！
“不知道吗？没事，”毕雯珺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告诉你——”
“不需要！”张予曦猛地抬头，声音拔高，带着一丝惊恐的尖锐，伸手就想捂住他的嘴，阻止那即将出口的、足以颠覆一切的话语。
然而，毕雯珺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攥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
同时，他另一只手迅捷地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在他与冰冷的墙壁之间。
突如其来的禁锢感和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让张予曦浑身一僵，呼吸都停滞了。
“我也害怕！”毕雯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滚烫的目光紧紧攫住她惊慌失措的眼眸，“我比谁都害怕自己是代入了李靳屿的感情！所以我才那么迫切地回了老家，我想远离剧组的环境，远离所有能让我想起那个角色、想起‘姐姐’的一切！我想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他的胸膛因为激动而起伏，撑在墙上的手微微发颤，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为他此刻炽烈的情感增添了一抹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可是……我做不到！”他几乎是低吼出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张予曦心上，“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你！不是戏里的‘姐姐’，是那个会在片场对我翻白眼、会在我NG时偷偷笑我、会私下吐槽我游戏打得太烂的张予曦！是那个活生生的、独一无二的你！”
他的话语如同炽热的岩浆，汹涌地冲击着张予曦竭力维持的理智防线。
她感到一阵眩晕，手腕被他握住的地方传来滚烫的温度，仿佛要灼伤她的皮肤。
她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更紧地困住。
毕雯珺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他凝视着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张予曦，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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