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暮春总带着黏腻的湿意，画室里的松节油味被窗外飘进来的栀子花香冲淡，林溪刚给新画的静物上完最后一层阴影，指尖还沾着淡褐色的颜料，快递员就敲响了画室的门。
“林溪小姐，你的挂号信，北方寄来的。”
熟悉的米白色信封，右下角画着个褪色的橘子软糖图案——是江翊的笔迹。林溪的心猛地一跳，指尖接过信封时，竟有些微微发颤。距离上次收到他的消息，已经过去大半年，前阵子陆知行说江翊的公司融资成功，忙得脚不沾地，她还以为他早没了写信的闲情。
她打发走快递员，反手锁上画室的门。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她此刻慌乱的心情。信封捏在手里厚实得有些异常，她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面，犹豫了足足五分钟，才找到信封的封口，小心翼翼地拆开。
三张叠得整齐的信纸滑了出来，带着淡淡的北方雪松气息，是江翊常用的那款墨水味道。林溪坐在靠窗的画凳上，将信纸铺在画桌上，指尖刚触到字迹，眼眶就先红了。
江翊的字还是那样，工整中带着几分棱角，只是末尾几行写得有些急促，墨迹微微晕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她逐字逐句地读着，一开始还能忍着情绪，可当看到“你像太阳，我不敢靠近，怕被融化”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太阳”两个字上，晕开一片淡淡的墨痕。
她一直以为，江翊是天生的乐天派，是那个总爱跟她拌嘴、会偷偷帮她整理画稿、会把橘子软糖塞给她的调皮少年。可信里那些关于童年的描述，空荡荡的老院子、漏风的窗户、奶奶蹒跚的背影，还有他一个人躲在巷口偷偷抹眼泪的场景，像一把细针，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原来他那些看似没心没肺的玩笑，都是伪装；原来他那么努力地学编程、那么拼命地创业，不仅仅是为了奶奶，更是为了给自己攒够靠近她的底气。林溪想起高中时，他总在课堂上偷偷看编程书，被老师点名批评也只是挠挠头笑；想起他奶奶生病时，他眼底的红血丝和强装的镇定；想起他放弃清华，选择离家更近的北方理工时，轻描淡写说“北方也挺好”的样子。
那些她曾经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在信里有了答案。他不是不难过，只是习惯了自己扛；他不是不向往远方，只是心里装着要守护的人；他不是对她没心意，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的明亮。
“如果几年后我能站稳脚跟，会回来找你。”
看到这句话时，林溪的哭声再也忍不住，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捂住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淌，打湿了信纸的大半。她想起高三毕业旅行，在青岚岛的沙滩上，江翊抱着手机拍日出，却悄悄把她和陆知行的身影也拍了进去；想起升学宴上，他喝多了抱着她哭，说“舍不得你们”；想起他寄来的“青岚”软件，里面每一个功能都贴合她的画画习惯，连快捷键都是她常用的设置。
原来他一直把她放在心里，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而她，却从来没察觉过他的脆弱，没读懂过他玩笑背后的真心。她总觉得，他会一直是那个跟在她身后拌嘴的朋友，却没想到，他心里藏着这么深沉的喜欢和这么多的挣扎。
画室里静得只剩下她的哭声，窗外的栀子花香飘进来，带着几分清苦，像极了江翊藏在心底的感情。她趴在画桌上，眼泪浸湿了画纸，也浸湿了压在下面的一张速写——那是高中时她偷偷画的江翊，他正趴在桌上看编程书，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当时她还被他发现，被他笑着调侃“画得没我本人帅”，现在想来，他当时眼里的笑意，或许藏着她没看懂的温柔。
不知哭了多久，林溪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着信纸上的字迹，心里满是心疼和愧疚。她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和江翊的聊天框，想给他发消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我等你”？可她和陆知行之间，还有着多年的情谊和默契，她不能自私地让陆知行受伤。说“对不起”？可这三个字太轻，根本弥补不了江翊这些年的孤单和挣扎。说“你已经很优秀了”？可她知道，江翊心里的坎，不是一句安慰就能迈过去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知行发来的消息：“溪溪，忙完了吗？我在你画室楼下，给你带了草莓蛋糕。”
林溪看着消息，眼泪又掉了下来。陆知行总是这样，温柔、体贴，永远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可此刻，她却觉得有些愧疚。她知道陆知行喜欢她，也知道自己对陆知行有着很深的依赖和好感，可江翊的信，像一块石头，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回复陆知行：“你上来吧，我有东西给你看。”
陆知行推门进来时，看到林溪红肿的眼睛和桌上湿漉漉的信纸，心里咯噔一下。“溪溪，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快步走到她身边，语气里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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