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微熹阁,表面继续喝茶看书,脑子却飞速运转起来。
陆寒江的搜查方向无疑是对的,专业、细致,但似乎过于依赖物证和逻辑链条。而有些东西,是冰冷的账本和记录无法完全体现的——比如,人心,以及府内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和习惯。
她招来云袖,低声吩咐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云袖带着一个在二门上当值、负责传递消息的小丫鬟走了进来。这小丫鬟名叫春儿,才十三四岁,平日里机灵,但也胆小。
“春儿,别怕,”林微熹让她坐下,还递了块点心给她,“小姐我就问你几句话。”
春儿受宠若惊,捧着点心,小声道:“小姐您问。”
“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或者,你们下人之间,可传过什么新鲜趣闻?”林微熹语气温和,像是闲话家常。
春儿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回小姐,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就是前几天下大雨,负责打扫后罩房廊下的李妈妈抱怨,说雨水把墙角冲垮了一小块,泥水溅得到处都是,她收拾了半天。”
后罩房?那是存放一些闲置杂物的地方,平日少有人去。
林微熹心中一动,继续引导:“哦?冲垮了?严重吗?可报给管家修缮了?”
“不严重,就拳头大个小坑。李妈妈说等天晴了抹点泥就行,没惊动福伯。”
“是哪天的事?”
“就是……就是柳小姐递帖子那天下午。”春儿努力回忆着。
时间点再次微妙地重合!
林微熹不动声色,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便让春儿回去了。
她站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后罩房位置偏僻,靠近府邸后墙,那个被雨水冲垮的小坑……如果不仅仅是雨水冲刷呢?会不会是有人夜间潜入,不小心留下的痕迹,被雨水放大?
而这个时间,恰好与柳如烟试图拜访,以及宫中失窃案发生的时间段接近!
这会是巧合吗?
她立刻走到书案前,铺开纸笔,寥寥几笔,勾勒出丞相府后院的简图,重点标出了后罩房的位置以及那个被冲垮的墙角。
然后,她拿着这张图,再次走出了微熹阁,对门口的侍卫道:“劳烦通传,我有要事,需即刻面见陆指挥使。”
侍卫见她神色郑重,不敢怠慢,很快通报。
陆寒江仍在庭院中听各队回报,听闻林微熹求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还是点了点头。
林微熹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简图递上,语气平静:“陆大人,方才想起一事,或对大人查案有所助益。”
陆寒江接过图纸,目光扫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此处,”林微熹指着后罩房的位置,“三日前大雨,墙角有异常损毁,虽不起眼,但时间上与柳小姐试图来访及案发时间接近。大人或可派人仔细勘查,看是否有……外人潜入的痕迹。比如,鞋印,或是被勾挂下的衣物纤维。”
她顿了顿,补充道:“府中下人皆知规矩,若非必要,不会去往后罩房,更不会损坏墙体。即便不小心损坏,也会立刻上报修缮,不会隐瞒。”
她的话条理清晰,指向明确,不仅提供了地点,连勘查方向和怀疑依据都一并给出。
陆寒江握着图纸,抬眸看向她。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探究和……惊讶。
他显然没料到,这位看似养尊处优、甚至有些“不着调”的丞相千金,在被他变相软禁的情况下,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能如此冷静地捕捉到被所有人都忽略的细节,并做出如此合乎逻辑的推断。
这份敏锐和心细,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
周围的皇城司属下们也面面相觑,看向林微熹的眼神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惊异。
“为何是柳如烟?”陆寒江问,声音依旧平稳,但那股逼人的冷意似乎减退了半分。
林微熹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点狡黠:“直觉。以及,她在赏花宴上,表现得过于‘关心’此案了。大人不妨查查,安远侯府近期,是否也有什么‘不太平’?或者,柳小姐身边,是否有精通机关巧技、或是身手不凡之人?”
她没有直接指控,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
陆寒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他沉默了片刻,将图纸递给身旁的小旗官,下令:“立刻带人,仔细勘查后罩房墙角及周边,不得有任何疏漏!”
“是!”
**
皇城司的效率极高。
不到半个时辰,前往后罩房勘查的小旗官便带回了消息。
“大人!果然有发现!”那小旗官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墙角损毁处,在泥土下发现半枚模糊的鞋印,纹路特殊,绝非府中制式!此外,在旁边的一丛灌木上,找到了一小截极细的、疑似某种特制勾爪上的金属丝!”
此言一出,庭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林微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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