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哥?”陆青山沉声问,眉头锁得更紧。
“喏,就是他。”岩甩朝窝棚区中央一个稍微像样点的竹楼努了努嘴。恰在此时,竹楼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阴鸷的男人走了出来。
陆小龙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那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绿色旧军装外套,没系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腰间挎着的一把黑沉沉的驳壳枪。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边脸颊上,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的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疤痕,像一条蜈蚣趴在那里,让他原本就凶狠的面相更添了几分戾气。他眼神扫过窝棚区,如同鹰隼巡视自己的领地,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原本在窝棚外休息或走动的劳工,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刀疤脸也看到了岩甩和陆家三人。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岩甩,人带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一样刺耳。
“带来了,刀疤哥,就是他们一家三口,陆青山,从广西过来的。”岩甩赶紧躬身回答,语气恭敬中带着畏惧。
刀疤脸那双三角眼,像毒蛇一样,冷冷地扫过陆青山、韦秀英,最后停留在年纪尚小、但眼神中已带着警惕和一丝不屈的陆小龙脸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哼,又来了几张吃饭的嘴。”刀疤脸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看这细皮嫩肉的样儿,能干得了这活儿?别他妈没几天就累死病死在田里,晦气!”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说:“工头,我们山里人,能吃苦。只要有活干,有口饭吃,我们一定好好干。”
刀疤脸上下打量着陆青山,目光在他结实的胳膊和那把磨得锋利的柴刀上停留片刻,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能吃苦?最好是这样。这里的规矩,岩甩跟你们说了吧?”
“说了个大概。”
“那我再强调一遍!”刀疤脸陡然提高音量,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在这里,老子的话就是规矩!每天天不亮上工,太阳落山收工,中间只有一顿饭!每人每天要割完指定数量的烟果,收够足量的烟膏!少一钱,扣一天的口粮!敢偷懒耍滑,或者私藏烟膏……”他拍了拍腰间的驳壳枪,发出沉闷的声响,“老子这玩意儿,可不是吃素的!听见没有!”
最后一声吼,如同炸雷,震得陆小龙耳膜嗡嗡作响。他感觉到母亲抓着自己的手猛地一紧。
“听见了,工头。”陆青山低声应道,垂下了眼睑,掩去了眼底可能闪过的愤怒或无奈。
“哼,滚去你们的狗窝安顿吧!明天一早,跟着其他人上工!”刀疤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
岩甩如蒙大赦,赶紧示意陆家三人跟着他走向那个指定的破窝棚。
窝棚里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一股说不出的酸臭。地上铺着一些发黑的稻草,就是所谓的“床”了。空间狭小,勉强能挤下三个人。
岩甩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匆匆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这里的晦气。
窝棚里只剩下陆家三人。长途跋涉的艰辛、对未来命运的担忧、以及刚刚目睹的这片花海和刀疤脸工头所带来的巨大心理冲击,让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韦秀英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青山……这……这地方……”
陆青山叹了口气,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来都来了……先活下去再说。”
他走到窝棚门口,望着外面那片在夕阳映照下愈发猩红如血的罂粟花海,眼神复杂。夕阳的余晖给他饱经风霜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光,却驱不散那深深刻在眉宇间的凝重。
陆小龙也走到父亲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望向那片花海。晚风吹过,花浪翻滚,那妖艳的红色仿佛活了过来,要将他吞噬。甜腻的花香更加浓郁,几乎令人窒息。他想起岩甩说的“黄金地”和“鬼门关”,想起刀疤脸腰间的枪和劳工们麻木的眼神,一种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慢慢爬升,浸透了全身。
这片美丽而诡异的罂粟花海,注定将成为他少年时代最深刻的记忆,也是他未来人生轨迹彻底改变的起点。活下去——父亲的话言犹在耳,但在这片猩红的花海之下,活下去,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出了他此刻的想象。
夜幕渐渐降临,窝棚区亮起了几点微弱的、如鬼火般的油灯光芒。远处,刀疤脸所在的竹楼里,传来了隐约的划拳喝酒的喧闹声,与窝棚区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小龙躺在冰冷的稻草上,辗转反侧。罂粟花的猩红,刀疤脸的狞笑,劳工们的麻木,父母担忧的面容……种种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翻滚。
这一夜,注定无眠。而明天,等待他的,将是这片罂粟花海中的第一次劳作,也是他踏入这个残酷世界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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