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吃,别噎着。”父亲的声音低沉,“这地方……是虎狼窝。但我们得活下去,小龙。”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连绵的群山,眼神有些飘忽,“记住,不管多难,活下去才有指望。爹娘没本事,带你来了这鬼地方……委屈你了。”
这是父亲第一次用这种带着歉疚的语气跟他说话。陆小龙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使劲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饼子咽下去,抬起头,看着父亲:“爸,我不委屈。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就不怕。”
陆青山看着儿子那双虽然稚嫩却已初显坚毅的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那笑意很快被更深的疲惫和忧虑所取代。他重新拿起工具,低声说:“好了,抓紧干活吧。完不成定量,今晚又难熬了。”
就在这时,旁边田埂上传来一阵骚动和压抑的哭声。陆小龙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看起来比母亲韦秀英年纪还大的老妇人,大概是因为体力不支或者病痛,动作慢了些,被一个监工揪住头发,正在大声斥骂,藤条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佝偻的背上。老妇人不敢反抗,只是缩着身子,发出痛苦的呜咽。
陆青山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一把将陆小龙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了儿子的视线,低声道:“别看!干自己的活!”
陆小龙能感觉到父亲身体的紧绷,能听到他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他知道,父亲在愤怒,在隐忍。那双刚刚还流露出温和的手,此刻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但那拳头,最终还是缓缓地松开了。他重新拿起小刀,弯下腰,继续那单调而残酷的劳作,只是动作似乎比刚才更加沉默,更加用力。
陆小龙也低下头,学着父亲的样子,继续划割着罂粟果。但他的心却无法平静。父亲那双伤痕累累的手,那半块省下来的饼子,那看到不公时紧握又松开的拳头,还有那句“活下去才有指望”……所有这些,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父亲那看似沉默顺从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那双粗糙变形的手,不仅承载着生活的重压,更包裹着一颗不甘、愤怒却又为了家人不得不强行压抑的心。
这短暂的温情时刻,像阴霾天空下漏下的一缕微光,虽然无法驱散整个世界的黑暗,却足以在少年陆小龙的心中,点燃一点微弱却顽固的火种。他不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机械地劳作,他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学习父亲如何巧妙地避开监工的视线,如何在极限中保存体力,如何在那双布满伤痕的手中,依然保留着最后的尊严和温柔。
当夕阳再次将花海染红时,陆小龙看着父亲收拾工具的背影,看着他那双在夕阳余晖中更显沧桑的手,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父亲,让母亲,不再需要靠这样一双手,在这样的地方挣扎求生。这个念头还很模糊,很遥远,但却像一颗种子,落在了被血泪浸透的土壤里,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收工的铜锣敲响,父亲默默走到他身边,习惯性地想拉起他的手,却又顿住了,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跟上。陆小龙主动伸出手,握住了父亲那粗糙、伤痕累累却依旧温暖的大手。父子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踏着夕阳,走向那个散发着霉味和绝望的窝棚。那双手传递过来的温度,是这片冰冷残酷的“黄金地”里,唯一真实而坚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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