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冰冷的海水,缓慢地退去。陆小龙的意识,像一块被潮水推到岸边的浮木,沉重、湿透、残破不堪,却终究没有彻底沉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个漫长夜晚的。记忆是破碎的,只剩下一些灼热的片段:身体内部仿佛有岩浆在奔流,将骨头和内脏都灼烧得滋滋作响;喉咙干裂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在吞咽玻璃碴;伤口处的剧痛如同有无数细小的毒虫在持续啃噬;还有那些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幻觉,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他最后的理智。
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如同羞怯的贼,悄悄钻进岩缝时,陆小龙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里一片模糊,覆盖着厚厚的、不断晃动的白翳。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分辨出头顶那片粗糙、潮湿的岩石顶壁。身体的感觉如同被无数根针持续穿刺,每一寸肌肉、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哀嚎。高烧似乎退去了一点,不再是那种能将意识直接焚毁的烈焰,但转而成为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浸透骨髓的虚弱和钝痛。他现在就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空壳,连动一动手指都感觉像是在搬动一座山。
然而,一种极其原始、近乎本能的东西,却在身体机能濒临崩溃的边缘,顽强地苏醒了过来——渴!
那不是之前高烧时的灼热干渴,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的、对水分的疯狂渴望。他的舌头肿胀,紧贴着上颚,仿佛一块干燥的木头。嘴唇皲裂,渗出的血丝早已凝固,结成硬痂。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吞咽的动作(尽管根本没有唾液可吞)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水……必须找到水……否则,下一次黑暗降临,他将再也无法醒来。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微弱的电流,刺激着他近乎停滞的神经。求生欲,这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驱动力,开始压过无尽的痛苦和虚弱。
他必须离开这个岩缝。
这个过程缓慢得如同酷刑。他先是尝试活动手指,感受着关节如同生锈般艰涩的摩擦。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臂一点点从身下挪开,支撑着冰冷的地面,试图将上半身抬起。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或许是虚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潮湿的衣衫,心脏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喘息了足足有几分钟,他才积蓄起一点可怜的力量,开始尝试移动双腿。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根本不听使唤。他只能用手臂拖着、推着,一点一点地,像一条受伤的蠕虫,艰难地向岩缝的出口挪动。
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剧烈的眩晕和全身的刺痛。岩缝入口处垂挂的藤蔓和湿滑的苔藓,成了他需要翻越的巨大障碍。当他终于将头探出岩缝,接触到外面阴冷潮湿、却无比清新的空气时,他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他瘫在岩缝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尽管每一次呼吸都让喉咙如同刀割。外面下过雨,林间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树叶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这让他对水源的渴望达到了顶点。
休息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用手扒住边缘粗糙的岩石,开始尝试将整个身体从岩缝中拖出来。这个过程更加艰难,他几乎是滚落出来的,重重地摔在铺满湿滑落叶和泥泞的地面上。冰冷的泥水溅了他一身,却反而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积蓄着力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颤抖的双臂,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开始观察四周。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片林地吸引了。
那里……不对劲。
原本相对整齐的灌木丛,呈现出一片狼藉的景象。好几处都被蛮力撞开,枝叶断裂,凌乱地倒伏着,露出下面湿黑的泥土。几根手腕粗细的树枝,不是自然折断,而是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从中劈开或砸断,断口处露出新鲜的、与周围潮湿环境格格不入的木质。
空气中,除了雨后的泥土腥味和植物腐烂的气息,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但绝不属于丛林的、令人心悸的气味。那是……铁锈味?或者说,是血腥味?虽然被雨水冲刷稀释了很多,但陆小龙敏锐的嗅觉(或许是濒死前的超常敏感)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不祥。
他的心猛地一紧。
他挣扎着,用手和膝盖并用,朝着那片狼藉的区域爬去。每靠近一点,那混乱的痕迹就越发清晰,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也似乎浓重了一分。
终于,他爬到了近前。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地面上的落叶被践踏得不成样子,混合着泥浆,形成一片片污浊的淤积。在几处相对裸露的泥地上,他看到了清晰的、凌乱交叠的脚印!不是野兽的爪印,而是人类的鞋印!有些深,有些浅,杂乱无章,显示出这里曾经有过激烈的奔跑、追逐或是搏斗。
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视着,然后,定格在几步之外,一丛被压塌的蕨类植物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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