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缅北群山之上。陆小龙独立于营地边缘的哨塔,目光穿透稀薄的雾气,落在远处隐约起伏的山脊线上。那里是吴登控制区的方向,黑暗中偶尔闪过零星灯火,像是蛰伏野兽不怀好意的眼睛。
刚刚结束的防御战,虽以惨胜告终,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血腥气尚未散尽。阵地前那片被炮火反复耕耘过的焦土,以及营房里压抑的呻吟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胜利的代价。兵员需要补充,弹药库几近见底,药品更是稀缺得可怜。波岩司令的嘉奖令和晋升状还摊在桌上,字里行间透着勉励,却解决不了眼前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上级拨付的那点粮饷,对于一支需要维持高强度战备的部队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军需官那张愁苦的脸和每日都在缩减的配给清单,像绳索一样勒得陆小龙喘不过气。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夜的沉寂。陆小龙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在这片营地里,只有岩坎教官的脚步声能如此从容不迫,带着历经沧桑的厚重。
“睡不着?”岩坎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望向那片黑暗。他肩上的伤还未痊愈,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陆小龙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肺叶间仿佛还残留着硝烟的灼痛感。“教官,我们在前线流血拼命,守住了一寸寸土地,可兄弟们连顿饱饭都难保证。弹药不足,伤员缺药……这仗,打得憋屈。”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和迷茫。曾经,他以为只要够狠、够强,就能复仇,就能掌控命运。但现在,他手握一营之兵,却常常感到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力——那种被现实、被资源扼住喉咙的无力。
岩坎沉默了片刻,只有山风掠过哨塔发出的呜呜声。他了解陆小龙,这个他从丛林里捡回来的少年,骨子里有狼的狠厉,却也残存着对是非黑白的固执。正是这份固执,让他在这个泥潭般的世界里走得格外艰难。
“小龙,”岩坎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你看看这片土地。罂粟花开了又谢,军阀来了又走,战争打了几十年。这里养不活纯粹的英雄,也容不下绝对的清白。”
陆小龙猛地转过头,看向岩坎在夜色中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似乎预感到教官要说什么,心脏莫名一紧。
岩坎没有看他,依旧望着远方,仿佛在凝视着这片土地深沉的宿命。“我们 SNLA 起事,是为了掸族的未来,是为了不再被压迫。这目标没错,很高尚。但理想不能当饭吃,信念也挡不住子弹。兄弟们提着脑袋跟你干,是为了将来,也是为了现在能活下去,能让家里的婆娘孩子有口饭吃。”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陆小龙:“你严词拒绝涉毒,守住底线,我明白。这说明你陆小龙还是那个心底有坚持的汉子,我没看错人。但是……”
这个“但是”让陆小龙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光靠司令部和波岩司令那边挤牙膏似的补给,加上你那点边境上小心翼翼的‘小生意’(指合法或灰色地带的贸易),我们撑不住多久。吴登为什么能一次次卷土重来?他背后有更来钱的勾当!政府军为什么装备精良?他们的手就真的干净吗?”
岩坎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融入了风中:“在这条边境线上,有些东西,像雨季的河水,堵是堵不住的。你不去碰,它也会从别的地方流过去,肥了别人,壮大了你的敌人。”
陆小龙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指节泛白。他想起那些在饥寒交迫中死去的士兵,想起那些因缺医少药而在痛苦中挣扎的伤员,想起岩迈和其他弟兄们血洒疆场的模样。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灼烧,但现实的冰冷更刺骨。
“教官……您的意思是?”他的声音干涩。
岩坎向前微微倾身,气息几乎喷到陆小龙耳边,话语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心里:“有些‘黑货’,特别是那些不属于任何一方、无主的东西,从这条路上过。很多队伍,不只是毒枭的,包括一些挂着别的旗号的‘民团’,甚至……某些穿着军装的,他们的规矩是,‘路过费’,或者叫‘抽成’。”
他直起身,目光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话语里的意味却无比清晰:“我们不直接沾手,不经营,不贩卖。只需要……在某些时候,对某些队伍的过境,‘看不见’。或者,在他们遇到‘麻烦’(可以是安排的,也可以是真实的)时,提供一点点‘便利’,然后,收取合理的‘酬劳’。这笔钱,能买来子弹,能买来药品,能让兄弟们吃上饱饭,能让我们继续和吴登,和政府军斗下去!”
陆小龙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当然明白“黑货”指的是什么。那是罂粟的提炼物,是带来无尽痛苦和毁灭的恶魔,是让他家破人亡的根源!他曾发誓要摧毁这一切。可现在,他最敬重的教官,却暗示他要去从这肮脏的交易里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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