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美瑞平稳地行驶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路灯的光芒如同断续的琴键,在车内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伊莱亚斯靠在后座,心中的警惕并未因暂时的平静而放松。
“不用担心,”司机似乎察觉到了后座乘客的紧绷,声音透过后视镜传来,依旧是那种带着奇特韵律感的平淡,“我是一名绅士。作为司机的技术绝对合格。”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假如你也是位合格的乘客的话。”
“绅士?”
伊莱亚斯几乎要失笑出声。这个词,听起来就像是从维多利亚时代的旧小说里掸掉灰尘后捡出来的古董。
“多么…古老的词汇。”
他慢悠悠地说,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就像决斗前必须互掷白手套,或者相信燃素是燃烧的本质一样。
僵化,老气,充满了不合时宜的仪式感。
我记得最后一位公开宣称自己是纯粹绅士的代表人物…好像是某位沉迷于兰花和古典乐的末代伯爵吧?
他死后,连他的狗都不愿意继承他的庄园。”
伊莱亚斯微微摇头,“那一点也不艺术。只是对形式的盲目崇拜,对规则的刻板遵守。”
“不,年轻人。”
司机——老西拉斯——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教导”的意味。
“你对艺术和绅士精神的理解,都过于肤浅了。”
他并没有回头,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但他的话语却像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伊莱亚斯引以为傲的观念。
“艺术是什么?并非随意挥霍情感、毫无节制的肆意妄为。
那种混乱只能称之为噪音或涂鸦。
真正的艺术,是精心设计的巧合,是戴着镣铐的舞蹈。”
“想想伦勃朗的光影,”西拉斯的声音平稳流淌,“每一束光都恰到好处地落在需要突出的地方,阴影则隐藏了不必要的干扰,引导着观者的视线和情绪,这难道不是一种极致的克制与计算?
再想想巴赫的赋格,层层叠叠的旋律看似复杂,却遵循着严谨到近乎数学的对位法则,情感在规则的框架内升华,而非泛滥。
甚至是一出完美的戏剧,角色的每一句台词,每一次停顿,舞台的布景,灯光的明暗,配乐的起伏…它们必须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以恰当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才能营造出那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过火或不足,都会破坏整体的美感。”
“而绅士精神,”西拉斯话锋一转,“恰恰是这种克制与精确在人格和行为上的体现。
你以为它只是遵守礼仪规则?
不。它的核心在于——做自己该做之事,而非自己想做之事。”
他的话语像在进行一场理性和感性交织的思辨,让伊莱亚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让我给你举个例子。”
西拉斯继续说道,语气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
“想象一位十九世纪的英国贵族,在他乡下的庄园里招待几位重要的客人。
晚宴进行到一半,气氛融洽。
突然,管家脸色煞白地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一只从附近马戏团逃出来的成年孟加拉虎闯进了餐厅侧面的花房,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
“那位贵族听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惊慌失措,没有立刻拔枪冲出去,更没有大声呼喊破坏晚宴的气氛。
他只是平静地对管家说:‘知道了,继续招待客人,确保他们的酒杯是满的。
’然后,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对客人们微笑着说:‘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似乎有点小麻烦需要处理。’”
“他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出餐厅。几分钟后,外面传来一声沉闷但清晰的枪响。
又过了一会儿,贵族重新走了回来,脸上依旧带着从容的微笑,仿佛只是去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坐回主位,拿起酒杯,继续之前的话题。直到有位好奇的客人忍不住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才轻描淡写地提起那只老虎的存在,并补充道:‘不必担心,问题已经解决了,不会打扰到我们享用甜点了。’”
西拉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你觉得,这就是你口中僵化的绅士精神?”
伊莱亚斯沉默了。
这个故事…确实有种独特的、令人心悸的美感。
“听起来…够艺术,不是吗?”
西拉斯替他回答了,“这位主人,在恰当的时间,面对突发的危机,选择了恰当的方式,并以恰当的表现形式,冷静,从容,不失礼仪,完美地演绎了他的身份和责任。
他控制了局面,控制了信息,最重要的是,控制了他自己的反应。”
“如果,”西拉斯继续分析,“他是一进门就先开枪打死老虎,然后拖着战利品向客人炫耀自己的勇武;或者,他故作镇定,但眼神慌乱,试图掩盖却漏洞百出;又或者,他干脆视若无睹,任由老虎在旁边制造恐慌…无论哪种,其中蕴含的艺术成就,都会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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