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齐王府。
初冬的寒意已悄然侵入齐鲁大地,王府内却依旧暖炉融融,丝竹靡靡。齐王李佑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胡榻上,一手揽着新纳的美人,一手把玩着西域进贡的琉璃杯,琥珀色的美酒在杯中荡漾。殿下,几名王府属官和招揽的江湖豪客正陪着两名舞姬嬉闹,场面狎昵不堪。
“殿下,权长史又来了……”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趋前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李佑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厌恶与烦躁。“又是他!这老匹夫,没一日消停!就说本王身体不适,不见!”他烦躁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殿下…权长史说,今日若再见不到您,他便…他便在王府门前击鼓!”内侍的声音带着哭腔。
“击鼓?!”李佑猛地坐直身体,怀中美人也吓得花容失色,滚落一旁。“他敢!”李佑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这老狗,仗着父皇给他撑腰,真当本王怕了他不成?!”他越想越气,抄起手中的琉璃杯狠狠掼在地上!“啪啦”一声脆响,价值连城的琉璃杯粉身碎骨,美酒洇湿了昂贵的地毯。殿内的嬉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王府大门外。
权万纪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腰杆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一株倔强的老松。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此刻却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寒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角,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紧闭的朱漆大门。
“开门!老夫要见齐王殿下!”他声若洪钟,饱含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一遍遍高呼。门内守卫面无表情,如同泥塑木雕。
权万纪在齐州的日子,每一天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他奉陛下严旨,担任齐王长史,辅佐教导这位顽劣不堪的五皇子。然而李佑骄奢淫逸,任性妄为,视律法如无物。豢养死士,结交匪类,强占民田,甚至公然纵容手下欺男霸女!权万纪数次苦谏,引经据典,痛陈利害,李佑当面敷衍,背后变本加厉。他上书弹劾,奏疏却如石沉大海。他严惩王府中为非作歹之徒,李佑转脸就将人放了,还对其大加赏赐。这不仅是藐视他权万纪,更是藐视朝廷法度,藐视陛下的威严!
“竖子!小人!无耻之尤!”权万纪对着紧闭的大门,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声音在空旷的府前广场上回荡。“李佑!你身负陛下血脉,不思修身养德,报效家国,反而自甘堕落,与宵小之徒沆瀣一气!你豢养的那些鹰犬,燕弘信、昝君谟、梁猛彪之流,皆是贪婪暴戾、目无君父的奸佞小人!你视他们为心腹,视老夫为仇雠,何其昏聩!何其愚蠢!”
他越骂越激动,胸中积郁已久的愤懑如同决堤的洪水。“你如此行径,上负君父殷殷期望,下负黎民供养之恩!你对得起陛下赐予你的‘齐王’封号吗?你对得起身上流淌的皇家血脉吗?你如此下去,必将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老夫纵死,也要将你这不肖之徒的劣迹,告于陛下驾前!”
寒风凛冽,吹得权万纪的官袍猎猎作响。他骂得口干舌燥,浑身颤抖,最终颓然地靠在了冰冷的门柱上。愤怒过后,是无尽的疲惫与悲凉。他知道,自己的话,门内的李佑或许根本不屑一顾,甚至可能正搂着美人,听着手下复述他的怒骂,当作一出滑稽戏在欣赏。
王府内殿。
李佑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权万纪那穿透门墙的怒骂,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了进来,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脸上。殿内那些刚才还在嬉笑的心腹们,此刻也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老匹夫…老匹夫!”李佑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他竟敢…竟敢如此辱骂本王!骂我是竖子小人?骂我死无葬身之地?!好!好得很!”他猛地看向跪在殿中的燕弘信和昝君谟,“你们听到了?他骂你们是鹰犬,是奸佞小人!”
燕弘信抬起头,脸上横肉跳动,眼中凶光毕露:“殿下息怒!这老东西活腻歪了!仗着读过几本书,就敢在殿下面前倚老卖老!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末将今夜就让他‘暴病而亡’!”
“不可!”旁边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幕僚连忙劝阻,“殿下,权万纪毕竟是陛下钦点的长史,若在齐州出事,陛下震怒,非同小可!”
“那难道就任由他天天堵着门辱骂本王?任由他三天一奏折,五天一弹劾地往长安递?!”李佑咆哮道,抓起案几上的一个玉镇纸狠狠砸在地上。“本王受够了!这齐州,到底是本王的封地,还是他权万纪的?!”
昝君谟阴恻恻地开口:“殿下,明着杀他自然不行。但…若他是‘意外’呢?比如…回京述职的路上,遇到山匪劫道?”
李佑的瞳孔猛地一缩,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杀师?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入他的脑海。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兴奋交织在一起。他想起父皇那张威严的脸,想起权万纪那令人厌烦的喋喋不休和严厉眼神。如果权万纪死了…就再没人敢管束他了!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他看着燕弘信和昝君谟充满暗示和期待的眼神,一股狠厉之气冲上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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