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彻底跪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惶恐:“末将…末将知错!末将年轻气盛,一时糊涂…还请…还请大将军恕罪!”他额头紧紧贴着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再也不敢抬起。方才封侯带来的狂喜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后怕!
霍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上官安。那卑微的姿态,那惶恐的声音,并未让他眼中那冰冷的审视有丝毫融化。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上官安几乎窒息。
“念尔初犯,且尔父新膺爵禄,朝廷恩典正隆。”霍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依旧冰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宽宥”的意味,“本将…再予尔一次机会。”
上官安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感激和希冀:“谢大将军!谢大将军开恩!”
霍光不再看他,转身缓步走回书案后,重新坐下。他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帛书,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着,上官安,晋奉车都尉,加侍中衔,即日入宫当值,随侍陛下左右。望尔…好自为之,克勤克勉,不负此职。”
奉车都尉?侍中?
上官安愣住了。奉车都尉,掌御乘舆车,秩比二千石,虽非实权要职,但地位清贵,常由皇帝亲信或勋戚子弟担任。侍中更是加官,可出入宫禁,常在皇帝左右!这…这看似是莫大的提拔和恩宠!是让他接近权力核心的机会!
然而,狂喜尚未升起,霍光那冰冷的话语“随侍陛下左右”、“克勤克勉”便如同冰水浇头!这哪里是提拔?这分明是…将他放在霍光眼皮子底下!放在未央宫这最森严的牢笼里!是给他套上了一副最精致、也最沉重的镣铐!让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霍光的目光之下!让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口无遮拦!
巨大的落差和冰冷的现实,让上官安脸上的感激瞬间凝固,化作一片惨白和难以言喻的屈辱!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对上霍光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已洞悉他心中所有的侥幸、怨恨和不甘。
“谢…谢大将军…提携之恩…”他最终只能艰难地、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音,再次深深叩首,额头重重砸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声音,如同他此刻被彻底禁锢的野心,发出的绝望哀鸣。
霍光不再言语,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竹简,仿佛刚才那番恩威并施的敲打,不过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拿起笔,蘸了蘸墨,在另一份奏疏上沉稳地批阅起来。
杜延年上前一步,对依旧跪伏在地的上官安低声道:“上官都尉,请随下官去领印绶、熟悉宫禁事宜。”
上官安浑浑噩噩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他跟在杜延年身后,踉跄着走出承明殿偏厅。殿外惨淡的冬日天光刺入眼帘,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殿内。霍光那玄色的身影依旧端坐于案后,沉静如山,仿佛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峰,将他、将整个上官家的野心,都牢牢地笼罩在其冰冷而巨大的阴影之下。
那刚刚到手的“奉车都尉”印绶,此刻揣在怀中,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这哪里是青云梯?这分明是霍光亲手为他、为上官家戴上的,一副镶嵌着黄金的枷锁!一副名为“提携”、实为“禁锢”的沉重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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