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长安城的宵禁梆子声在空旷的街巷间拖出长长的尾音。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滑过紧邻未央宫东墙根的背巷。
正是丁外人。
他穿着一身紧身夜行衣,面罩覆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阴鸷光芒的眼睛。身形矫健如狸猫,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避开地上的碎瓦烂罐,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的目标,是前方宫墙下那处被几丛杂树和破旧板车遮掩的“隐窠”——一个只有极少数深谙宫闱秘道的内侍才知道的秘密传递口。
丁外人如同壁虎般紧贴在冰冷的宫墙上,侧耳倾听。墙内巡弋士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他眼中寒光一闪,手指在条石边缘几处凸起快速按动。
“咔哒...咔哒...”
几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那块沉重的条石无声地向内滑开尺许,露出一个仅容拳头通过的黑黢黢洞口!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阴冷潮湿的寒气扑面而出!
丁外人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数层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小心翼翼地将它塞入洞口深处,确保卡在特定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按动机括。
“咔哒...”
条石无声地滑回原位,严丝合缝。
丁外人迅速退入巷子更深的阴影中,屏息凝神,紧盯着那处“隐窠”。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约莫半柱香后。
“隐窠”的条石再次极其轻微地滑动了一下!一只包裹在黑色袖袍里的纤细手飞快地从洞口缩回!洞口瞬间闭合!
成了!
丁外人眼中爆发出狂喜与狠辣交织的光芒!他不再停留,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背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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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深处,椒房殿区域。
夜色下的宫苑静谧得可怕。一道纤细的身影紧贴着椒房殿后墙根的阴影快速移动——正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春桃。
她脸色在惨淡的月光下异常苍白,胸口因紧张而剧烈起伏,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刚从“隐窠”中取出的油纸小包,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不敢走宫道,只在假山、花木的阴影中穿行。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心脏狂跳。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长公主怨毒的嘶吼,丁外人阴鸷的叮嘱,以及事败后那比死亡更可怕的后果!
终于,她闪身躲进一处茂密的芭蕉丛中。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宫墙,大口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就是这里!
她颤抖着,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目光死死锁住墙根那株高大的老槐树!在虬结的树根缝隙中,她飞快地刨开浮土——一枚在黑暗中散发着幽暗光泽的金饼静静躺在那里,上面清晰的玄鸟家徽印记如同催命的符咒!
她颤抖着,将手中那个冰冷的油纸小包小心翼翼地放在金饼旁边。然后迅速用浮土将凹槽重新掩埋、压实,又抓了几把枯叶覆盖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宫墙,剧烈地颤抖着。那油纸小包里包裹的“无忧散”,仿佛散发着无形的、致命的寒气。
“信号...发出去了...”她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蚋,“东西...也埋好了...只等...”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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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台官署。
夜已深沉,铜漏的水滴声迟缓。霍光端坐案后,手中执笔,在一份关于蜀郡粮赋的奏疏上沉稳批阅。
“笃...笃笃...”
那富有特定节奏的轻微叩门声响起。
“进。”霍光声音平淡无波。
杜延年如同融入夜色的幽影闪入,反手掩门。他快步走到书案前,躬身,双手捧上一卷用普通油布包裹的物事:
“大将军,‘暗室’急报。椒房殿后墙槐树下,‘东西’已现。与埋入之物...一同取出。”
霍光执笔的手腕没有丝毫停顿,稳稳落下最后一笔。他缓缓搁下笔,动作沉稳。深邃的目光落在杜延年手中那不起眼的包裹上。
他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拂过油布,沉稳接过,解开。里面是两样物件:一枚沾着新鲜泥土、刻着玄鸟家徽的金饼;以及一个用数层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事。
霍光先拿起那枚金饼。指腹缓缓摩挲着上面冰冷的玄鸟印记。
然后,他拿起那个油纸小包。一层、一层,极其缓慢而谨慎地剥开。当最后一层油纸被揭开,露出一小撮灰白色的、细腻如面粉的粉末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甜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
无忧散!
霍光深邃的眼眸深处,那万年冰封的平静骤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意骤然爆发!官署内明亮的灯火仿佛被这无形的杀气所慑,猛地摇曳了一下!
霍光死死盯着掌心那撮看似无害的灰白粉末。那清甜的异香,此刻在他鼻中却比最污秽的腐臭更令人作呕!
武帝临终前浑浊却充满托付的眼神,金日磾病榻上恳切的叮嘱,石渠阁内小皇帝那澄澈而带着警觉的诛心之问...所有的画面,所有的重量,在这一刻如同崩塌的山岳,狠狠压在他的心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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