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老贼……”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你赢了……赢在今日。但本王……以刘氏高祖血脉之名诅咒你!诅咒你霍氏满门!本王在九泉之下,睁着眼看着!看着你霍家如何烈火烹油,又如何……灰飞烟灭! 看着你那巍巍权柄,如何土崩瓦解!看着你霍氏子孙,如何步我后尘,血染黄沙!哈哈哈……”
低沉而怨毒的诅咒声中,他猛地将指尖那片薄如蝉翼、却足以致命的金箔,投入了那樽琥珀色的美酒之中!
金箔入酒,并未立刻沉没。它在澄澈的酒液中悬浮、旋转,在灯火的映照下,折射出万千道令人心悸的、冰冷而璀璨的金色流光。流光闪烁,如同垂死者眼中最后迸发出的、不甘的星火,又如同来自幽冥的邀请。美酒那醇厚的琥珀色,被这妖异的金光侵染,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华丽而恐怖的色泽。
刘旦死死盯着酒樽中那旋转的金箔,看着它一点点失去浮力,边缘开始卷曲、溶解……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生者的光芒也随之熄灭,只剩下彻底的疯狂与解脱般的决绝。他猛地端起那樽被金箔诅咒的酒,仰起头,在周围侍从惊恐到极致的目光注视下,如同饮下世间最甘醇的琼浆,又如同吞咽最刻骨的仇恨,将那一樽混杂着死亡金屑的琥珀液体,连同那无尽的怨毒与破碎的帝王梦,一饮而尽!
“咕咚……咕咚……”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吞咽声在死寂的大厅中格外清晰。
酒樽从他手中滑落,“哐啷”一声砸在厚厚的地毯上,未尽的酒液和金箔的碎屑溅落。刘旦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痉挛起来!他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咽喉,仿佛要阻止那已经侵入脏腑的剧毒和灼烧。那张刚刚还因激动而潮红的脸庞,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灰败如土。深陷的眼球痛苦地向上翻起,大张的嘴巴徒劳地吸气,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声响。华丽的亲王袍服被他痉挛的身体扯得凌乱不堪。
他挣扎着,如同离水的鱼,从坐榻上翻滚下来,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和从嘴角涌出的、带着细小金色碎屑的、暗红色的血沫。那血沫沾染在名贵的织毯上,触目惊心。他灰败的脸上,肌肉扭曲成极度痛苦和绝望的形态,眼神涣散,死死盯着厅堂穹顶那繁复华丽的藻井彩绘,仿佛要穿透那彩绘,望向某个不可知的、充满无尽怨念的深渊。
时间一点点流逝。剧烈的痉挛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死寂。那双曾经充满野心、狂怒与最后疯狂的眼睛,依旧圆睁着,空洞地瞪着藻井,瞳孔早已散大,失去了所有神采。灰败的脸上凝固着最后那一刻的痛苦、不甘与深入骨髓的怨毒。
灯火依旧通明,将亲王僵卧在地的华贵尸身和那一片狼藉、沾满酒渍、血沫与金屑碎末的地毯,映照得纤毫毕现。巨大的厅堂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只有灯油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如同在为这位曾经觊觎帝位、最终却以最惨烈方式自我了断的藩王,敲响最后的丧钟。
侍立的内侍和婢女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如同泥塑木雕。浓烈的酒气、血腥气和死亡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燕王府外,幽燕的秋风呜咽着刮过城墙,带来远方更加凛冽的寒意。蓟城的夜,被这位亲王用金箔与怨毒浸染过的死亡,彻底染成了墨色。而长安的方向,未央宫的宫阙依旧在秋阳下沉默,对这场发生在千里之外的、属于失败者的最后悲鸣,漠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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