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的手指微微收紧:运河......
正是。郑坤压低声音,漕运司的船,大多走运河。张主事这次来,名为查盐,实为查漕运司的账。他指节敲了敲桌面,而漕运司的张主事,与张彪的表舅,是同一个人。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沈炼忽然想起赵小刀查到的线索——红草根掺曼陀罗,假药销往城西贫民区,锦缎与漕运司周员外有关。那些看似零散的碎片,在这一刻突然连成了线。
大人是说......
张彪的死,没那么简单。郑坤的目光变得幽深,他手里攥着的,不是什么盐引,是漕运司的黑账。他端起酒杯,与沈炼碰了碰,所以我要你盯着张主事,更要盯着漕运司的船。有些事,现在不动,是为了将来动得更狠。
深夜,沈炼独自坐在值房的案前。
桌上的烛火跳动着,映得他脸上的阴影忽明忽暗。他面前摊着几份卷宗:陈栓子案的尸格、张彪案的旧档、赵小刀从应天府抄来的密折残页,还有今日张主事派人送来的巡查日程。
忽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沈炼的手按在刀柄上,却没有回头。
大人。是赵小刀的声音,张主事的随从在城南客栈开了三间上房,其中一个,是漕运司的老吏。
沈炼放下笔:可曾跟踪?
跟到了客栈后巷。赵小刀蹲在他对面,那老吏半夜出去了三次,前两次去了码头,第三次......他从怀里掏出块碎布,去了绣坊,买了块并蒂莲的锦缎。
沈炼接过碎布,与记忆中张彪私宅的那匹锦缎比对——纹路、针脚,分毫不差。
还有,赵小刀压低声音,我在张主事的书房里,发现了半张地图。画的是运河沿岸的码头,其中有个红圈,标着。
鬼市——正是沈炼之前查私盐案时,地窖所在的破屋所在。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值房里顿时暗了下来。沈炼望着案头的玉牌,忽然想起林雪临终前说的话:替我看遍这世间的好风景。
他伸手将玉牌握在掌心,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窗外的风卷起银杏叶,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吆喝,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炼站起身,走到廊下。月光重新洒下,照在他腰间的绣春刀上,泛着冷冽的光。他望着南城的万家灯火,忽然明白——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刑房里抄卷宗的小旗了。如今的他,是南城的,是郑坤手中的刀,是百姓眼里的。
但更让他清醒的是,所有的名声、倚重、地位,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明处的刀光剑影,而在这暗流涌动的局中局里。
大人!李全的声音从角门传来,张主事的船,已经靠岸了。
沈炼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的玉牌,与怀中的半块严丝合缝。
他对赵小刀说,去会会这位张主事。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地上的银杏叶重叠在一起。远处的运河上传来汽笛声,一声长,一声短,像是某种暗号,又像是某种预示。
沈炼望着那片黑暗中的水面,忽然想起郑坤说的话:真正的风暴,从来不会提前通知。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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