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北镇抚司南衙,浸染在一片压抑的静谧之中。秋日的阳光透过高窗上的细密窗格,斜斜地切割进值房,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苍白而规整的光斑,却丝毫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的、无形的寒意。文书卷宗的墨臭、陈旧木器的微腐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与冷汗混合的味道,构成了此地特有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
沈炼埋首于案前,正对着一份关于钱老三案赃物清点的文书进行最后的核验。他的眉头微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试图从那堆看似杂乱无章的财物记录中,梳理出可能与“红货”或幕后之人相关的蛛丝马迹。然而,一切仿佛被刻意抹平,寻常得令人不安。
就在这沉闷的寂静里,值房外原本隐约可闻的、低阶缇骑往来巡哨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骤然消失了。
并非真正的无声,而是一种瞬间的、极不自然的凝滞与肃静。仿佛有一块无形的、极寒的冰,骤然投入了这片空间,冻结了所有的声响与流动。
沈炼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敏锐地抬起了头。
几乎是同时,值房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通传,没有敲门,甚至没有通常门轴转动时会发出的吱呀声。它就那样平滑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漠然,向内开启。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挡住了门外大部分的光线,投下一道修长、挺拔、却透着刺骨寒意的阴影。
来人同样身着飞鱼服,但色泽比南衙常见的更为深沉,近乎玄黑,面料挺括,不见一丝褶皱,每一道纹路都仿佛用最冷的墨线精准勾勒。腰间的绣春刀鞘亦是暗哑无光,却隐隐流动着一种嗜血的幽暗。他的面容年轻而冷峻,肤色是那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五官如同刀削斧凿,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眼神平静得如同万古不化的寒潭,看过来时,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看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件物品,或是一具即将被标注归档的尸首。
他并未佩戴表明具体官职的腰牌,但那一身唯有北镇抚司核心精锐方能配备的服色制式,以及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煞气,已足以说明一切。
值房内几名正在整理文书的书吏和当值的缇骑,瞬间僵在了原地,大气不敢出,纷纷垂下头,避开来人的目光,如同遇到了天敌的弱小生物。
那人目光在房内缓缓扫过,最终,精准地定格在案后的沈炼身上。他迈步走了进来,步伐稳定、均匀、悄无声息,如同幽灵滑过地面。
“南镇抚司,总旗,沈炼?”他的声音响起,音调平稳得没有丝毫起伏,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冰冷地凿入每个人的耳膜。
沈炼缓缓站起身,面色平静,拱手行礼:“正是卑职。不知上官如何称呼?驾临南衙,有何指教?”
“姓名无关紧要。”来人淡淡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沈炼脸上扫视,“奉上官钧令,前来调阅你部近日所经办,涉漕运司吏员钱某一案之全部卷宗、证物清单及涉案人等。”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纯粹是通知,是命令。
沈炼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原来是北衙上官。此案正在审理之中,卷宗证物繁杂,尚未完全整理归档。上官若要调阅,按规程,需有指挥佥事以上签押的调令文书……”
“规程?”来人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非笑容,而是一种极致的漠然与轻蔑,“北镇抚司办事,只看需要,不问规程。”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骤然增强:“案犯钱某,现在何处?即刻提来,交由北衙接管。”
值房内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冰。几名缇骑的头垂得更低。
沈炼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他依旧站得笔直,声音不卑不亢:“回上官,案犯钱老三狡诈异常,为防串供及意外,目前关押于秘密之处,由卑职亲信看管,正在加紧审讯深挖。此时移交,恐中断线索,于案情不利。且此案已呈报……”
“深挖?”来人打断了他,那双冰冷的眸子第一次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仿佛听到了什么无趣的笑话,“南衙的手段,何时变得如此……拖沓?”
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扫过墙上挂着的几件常规刑具,语气平淡得令人发指:
“此等江湖宵小,贱若蝼蚁,能有何等硬骨?若是不肯开口……”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吐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沈炼,都从心底冒出寒气的话:
“扔进‘诏狱’里,泡上一泡……”
“……便是铁打的金刚,石铸的罗汉,也该知道……什么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诏狱”二字,被他用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语气说出,仿佛那不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窟,而只是一个……寻常的、高效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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