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疯疯癫癫的和尚,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泞,走到了苏澈跟前。
他那双异常清澈的眼珠在苏澈身上打了个转,咧开一口被酒渍染黄的牙,嘿嘿一笑。
不等苏澈挣扎开口,他手中破扇往腰间一别。
伸出那只满是污泥的手,只是轻轻一抬。
那两口死死压住苏澈,沉重无比的棺木,便被他像掀起两片叶子般,随意地掀到了一旁。
他一把将满身泥水的苏澈从地上拽起,蒲扇般的手掌在苏澈肩上重重一拍。
巨大的力道让苏澈一个踉跄,又咳出一口带血的泥水。
“嘿!你这郎中,倒比我还会多管闲事。”
“瞧这一身泥,狼狈!真狼狈!”
苏澈喘着气,抬头问。
“你是……李修缘?”
“李修缘?”
疯和尚歪着脑袋,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疯疯癫癫地反问。
“谁是李修缘?我是济公,济世为公的济公啊!哈哈!”
话音未落,村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叫骂。
那些先前在城里冷眼旁观的乡绅和好事者,竟真的冒着大雨,跟来看这最后的笑话。
当他们看清那个疯和尚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厌恶与鄙夷。
“李修缘!”
为首的张乡绅认出了他,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孝的逆子,还有脸回来!”
“你爹娘就是被你活活气死的!现在假惺惺作态给谁看!”
“克死爹娘的怪物!假慈悲的野和尚,快滚出天台县!”
恶毒的咒骂,化作无形的冰冷石块,混着瓢泼大雨,排山倒海般砸来。
斩仙台上,一片死寂。
降龙罗汉紧闭的双目之下,两行压抑了千年的金色佛泪,终于无声滑落。
他那号称万劫不磨、不动不摇的罗汉金身,此刻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是他的过去。
是他成佛必须斩断的尘缘劫。
也是他藏在佛心最深处,唯一的人间。
镜中,李修缘对那些刺耳的辱骂,充耳不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两口孤零零的薄皮棺材。
他走到棺前,没有哭,也没有悲。
他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初时低沉,而后节节攀高,最终化作一道洞穿风雷的狂啸,在天地间疯狂回荡!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无尽的悲怆、苍凉,以及对这人间不公最疯狂的质问!
村民们被他笑得心头发毛,不由自主地后退。
“疯了!他彻底疯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李修缘绕着薄棺,跳起了颠三倒四的古怪舞步。
可这一次,苏澈看懂了。
那不是疯舞。
那是祭奠。
他一脚重重踏进泥泞,溅起的不是污水,而是心中压抑的怒火!
仿佛要将这世道的污秽与不公,尽数踏碎!
他伸臂拥抱风雨,任凭冰冷的雨水冲刷,仿佛在拥抱父母生前所受的全部苦难与委屈!
他口中哼着无人能懂的古怪经文,时而抽搐,时而旋转,破烂的僧袍在风雨中狂舞!
苏澈捂着胸口,静静地看着。
他从那疯癫的表象之下,感受到了一股比山岳还沉,比深海还幽的悲伤。
这不是疯。
这是痛到了极致,无处诉说,也无人能懂的祭礼。
他以天地为灵堂,以风雨为哀乐,以自身的疯癫为祭品。
为自己的父母,举行一场三界之内,独一无二的葬礼!
突然,异变陡生!
漫天砸落的雨点,在靠近李修缘身体三尺之外时,诡异地静止。
而后,它们化作一道道细小的水龙,绕着他盘旋飞舞!
他脚下的泥地,在他每一次踏足之后,竟不再湿滑,反而凝结成一方古朴的青石,上面隐有莲花纹路一闪而逝。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村民的声音在发颤。
斩仙台上,普法天尊眼底神光剧震。
他看到,随着镜中李修缘的舞步,降龙罗汉周身的佛光竟开始紊乱,时明时暗!
“罗汉的佛心……在动摇!”一名仙官失声惊呼。
镜中,李修缘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舞步也停了下来。
他缓缓站直身体,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射出一种洞穿万古的威严与澄澈。
浩瀚的佛光自体内轰然透出,将那身破烂的僧袍,映照得如同神佛的锦斓袈裟!
这一刻,他不再是疯僧李修缘。
他是降龙罗汉,重临人间!
村民们被这瞬间的变化震慑,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李修缘举起那把破烂的蒲扇。
对着前方泥泞陡峭的山坡,不是轻轻一扇,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不甘、悲愤、孝道与爱,都通过这一扇,宣泄出去!
他口中吐出一个字。
“——开!”
轰——隆——!
风雨没有停歇,而是倒卷,冲上云霄!
乌云没有散去,而是整片天幕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一道巨大豁口,温暖的佛光如天河倒灌,普照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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