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夏侯婴那冰冷的话语落下,沉重的吊桥缓缓放下,发出的“嘎吱”声响,像是巨兽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嘴。
马车辚辚,驶入了咸阳城。
如果说城外那磅礴的城墙给李源带来的是视觉上的震撼,那么城内的一切,则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种冰冷的、名为“秩序”的恐怖。
宽阔的街道,由青石板铺就,干净得有些过分。
街道两侧,看不到寻常城市的喧嚣与杂乱,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身着黑色甲胄的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面无表情地巡逻而过。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行人。
偶尔有平民百姓经过,无不是低着头,沿着街道两侧的边缘,行色匆匆,不敢在路中央有片刻的停留。
整个城市,被一道道高耸的坊墙,分割成一个个巨大的、方方正正的格子。
坊门处,有持戟的士卒站岗,严格盘查着出入的每一个人。
这里不像是一座城市。
更像是一座……无比巨大的、由无数精密齿轮构成的战争机器。
每一个人,每一匹马,每一辆车,都是这台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在法家那严苛到极致的律法驱动下,冰冷而高效地运转着。
李源甚至看到,在一处坊市的告示墙上,张贴着密密麻麻的竹简,上面用秦篆书写着各种律令。
一名吏员,正指着其中一卷,大声地对一群围观的百姓宣读着什么。
而在他的脚下,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被两名士兵死死地按在地上,似乎是因为触犯了某条律令,即将受到惩处。
周围的百姓,脸上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的敬畏。
这就是大秦。
这就是始皇帝治下的天子脚下。
强大,威严,同时,也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马车没有驶向皇宫,也没有去廷尉府或者任何官署,而是在穿过了数个坊区后,停在了一座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官邸门前。
这官邸,朱门高墙,门口立着两尊石狮,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但让李源心头发紧的是,这座官邸的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布满了身着黑冰台服饰的精锐校尉。
那一道道冰冷的目光,将这里封锁得如同一座铁桶。
名为官邸,实为囚笼。
“下车。”
夏侯婴的声音响起。
李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跟着他走进了这座名为“休息”、实为“软禁”的牢笼。
官邸内部,雕梁画栋,陈设考究,甚至还有一个小巧的庭院。
但这并没有让李源感到丝毫的放松。
他被带到一间陈设简单的房间里,夏侯婴示意他坐下。
很快,一名侍女端着水盆和布巾进来,伺候他梳洗。
李源注意到,那侍女从头到尾,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动作麻利,却带着一种机器人般的僵硬。
梳洗完毕,夏侯婴挥退了侍女,亲自从一个木匣中,取出了一套崭新的、叠放整齐的衣服。
那是一套深衣,通体用黑色布料制成,领口和袖口用红线绣着简单的云纹,质地精良,远非他身上的囚服可比。
“换上。”夏侯婴将衣服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李源没有多问,默默地脱下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囚服,换上了这套崭新的深衣。
衣服很合身,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当他穿戴整齐后,夏侯婴那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日,陛下将在章台宫召见你。”
夏侯婴的声音,将房间内压抑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从现在起,到面圣结束,你所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将决定你的生死,以及……你背后那些人的生死。”
李源心中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
“背后那些人?”
夏侯婴冷笑一声,那张刀疤脸显得愈发狰狞:“你以为,郡守田光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陛下的眼睛?他将你包装成‘祥瑞’,是在拿整个田氏宗族的性命做赌注。你若为真,他便是一步登天。你若为假……”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李源的心,沉了下去。
他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然还捆绑着田光那个老狐狸的一族性命。
这压力,陡然又加重了几分。
“面圣之礼,繁琐复杂,你学不来,也无需全学。”
夏侯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带着一种看死人的冷漠。
“你只需记住最核心的几点。”
“入殿之后,于殿中铜炉前,跪伏于地,额头触地,此为稽首之礼。”
“陛下不叫你,不得起身。”
“陛下不问你,不得开口。”
“与陛下对答,不得直视龙颜,目光需落在陛下面前三步之处的地面。”
“回答之时,先称‘臣’,不可称‘草民’或‘我’。”
夏-侯婴每说一条,李源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这些规矩,听上去简单,但背后,是君权神授那至高无上的威严。
任何一个细节的错误,都可能被解读为“大不敬”。
而“大不敬”,在秦律中,是死罪。
“最重要的一点,”夏侯婴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府传来,“无论陛下问什么,都必须说实话。你可以有所保留,但绝不可有半分虚假。”
“陛下能洞察人心,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如同赤身裸体,无所遁形。”
李源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恐怕是夏侯婴唯一一句,不是在吓唬他的话。
那位千古一帝,阅人无数,又岂是能轻易被欺骗的?
夏侯婴交代完所有事项,转身准备离开。
房间内的气氛,稍稍松懈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猛地爆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刺李源的心脏。
他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带着无尽杀机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陛下最恨方士之流的虚妄之言。”
“你那‘格物之术’,若有半分虚假……”
“想好怎么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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