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阳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泥土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尴尬、委屈、愤怒……这些情绪在极度饥饿和疲惫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学着大多数人的样子,找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直接坐在了泥地上。冰冷的湿气瞬间透过湿漉漉的作训裤传上来,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打开快餐盒。里面的饭菜内容简单到近乎粗糙:一大坨米饭已经有些发硬,上面盖着寥寥几片看不出原形的蔬菜,和两三块油汪汪、疑似鸡肉的东西,汤汁冷凝成白色的油花。色香味俱无,甚至无法勾起正常人太多的食欲。
但此刻,在方辰阳眼里,这却是世界上最诱人的东西。胃部因为闻到食物微弱的气味而剧烈地痉挛起来。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掰开一次性筷子,甚至来不及将饭菜搅拌均匀,就大口地扒拉起来。米饭冰凉僵硬,蔬菜寡淡无味,鸡肉又柴又咸,但他吃得飞快,几乎来不及咀嚼,就囫囵吞下肚去,只求尽快填补那巨大的能量缺口。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周围。其他人也差不多,几乎没有人说话,整个“餐厅”里只剩下筷子刮擦饭盒、急促的吞咽声和偶尔被噎住的咳嗽声。童安然和另外几个女兵蹲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背对着大部分男兵,同样低着头快速地吃着,尽量维持着最后一丝矜持,但速度丝毫不慢。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生理上的痛苦和意志上的强行支撑。尊严、体面,在这里都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活下去,完成训练,才是唯一的念头。
十分钟,短暂得如同眨眼。方辰阳几乎是用灌的方式,将最后几口冰冷的饭菜和着矿泉水强行咽下。他刚放下空饭盒,远处就传来了值班教官尖锐的哨声。
“嘘——!!!熄灯时间到!所有人!立刻回到各自床位!不准交谈!不准走动!”
命令如同最终判决。士兵们像受惊的鸟雀,立刻从地上弹起来,也顾不上收拾饭盒(自有后勤人员处理),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分配给自己的帐篷,寻找着印有自己编号的行军床。
方辰阳冲进昏暗的帐篷,凭着记忆找到自己的床铺,编号024。他一头栽倒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连湿透的作训服都来不及脱,沉重的眼皮就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合拢。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和疲惫,但大脑却因为极度的刺激和刚刚吞下的冰冷食物而有些异常的清醒。帐篷外,脚步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寂静,只剩下荒野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岗哨口令。
这简陋到极致的“餐厅”,这顿冰冷粗糙的十分钟晚餐,如同这个夜晚的所有经历一样,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记忆里。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一百四十天,这样的“品尝”,还长得很。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明天,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夜色深沉如砚,浓得化不开的墨黑从天际一直泼洒到地面,将远山、障碍场、跑道以及所有训练的器械都吞没在无边无际的暗影里。整个训练基地仿佛沉入了一片无光的深海,万籁俱寂,唯有人的心跳声在耳鼓内沉闷地敲击。
在这片近乎凝固的黑暗中央,唯有那两盏孤零零的探照灯,如同忠诚而冷酷的巨人卫士,一左一右地矗立在训练场的边缘。它们是这片黑暗王国里绝对的主宰,用强大而傲慢的光剑,硬生生劈开了一方惨白的光明领地。光柱并非温暖的抚慰,而是带着一种金属质地的冰冷,精准地切割着夜幕。灯光照射下的沙土地,每一粒石子、每一道车辙印都清晰得有些刺眼,与周围深不见底的黑暗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仿佛舞台中央那无处遁形的聚焦点,静默地等待着演员的登场。
时值初夏,白日里积攒的暑气早已被夜晚的凉意驱散殆尽。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略带腥潮的气息。风是凉的,一阵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夜风悄然而至,拂过面颊和脖颈,带着一种清冽的、恰到好处的寒意,不至于刺骨,却足以让疲惫的身体微微收紧,驱散最后一丝朦胧的睡意。
就在这微凉的夜风里,训练场一端那根高耸的旗杆顶端,一面鲜艳的国旗,仿佛被注入了无声的生命。它不再像白日里那样迎风猎猎作响,而是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开始了一种庄重而舒缓的舞蹈。旗面顺着风的方向,优雅地、一波一波地舒卷开来,那抹鲜艳的红色在探照灯边缘微弱的光晕映衬下,仿佛暗夜中静静燃烧的火焰,成为这片黑白世界里最醒目、也最沉静的坐标。
然而,除了国旗的微动,寂静,便成了这座训练场唯一的、也是绝对的写照。这是一种有重量的寂静,压迫着耳膜,放大着内心细微的声音。白日的喧嚣、口令的嘶吼、奔跑的喘息、装备的碰撞,所有的一切都已被夜色吸收、消化,沉淀为这片土地记忆的一部分。此刻,唯有那亘古不变的、庞大的寂静笼罩着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短暂的休憩中屏住了呼吸,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黎明时分,又一次撕破这平静的、淬炼钢铁的号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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