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名字扔到城市的水面上,然后退到暗处。
波纹一圈圈扩散,映出的是光与影的裂缝,而不是任何温柔的回响。
此刻的胜利只是暂时——像被扔出的石块,能换来一阵喧嚣,但终将沉没或被潮水卷去。
四人分散在几个不同的线点,闻叙藏在旧电影院的放映室里守着备份,阮初带着两名刚学会叫名字的未眠者去分发物资和“噪声器”,陆惟和夏堇则走上更危险的方向:直扑那个把名单删成灰的人。
他们知道一个事实:证据被还原了,但没有证据的家属与普通民众,恨与愤怒会像刀子,没有流向。要让恨有了“目的地”,就得把那张删除名单的源头撕开来——找到所有被改写为“自动化处理”的链路,尤其是上面那几个关键的执行签名。
信息战只是第一步,实地的追索才真正考验四个人的原则。夏堇和陆惟来到一座被官方划为“数据维护中心”的旧仓库。外面几层防护看似松散,实际上每一块砖后面都藏着摄像与听觉。进去意味着要让系统看到你,让母梦闻到血的味道。
“你确定要走这条路?”陆惟侧过脸,他的呼吸像钢丝绷紧。
夏堇没正面答话,只把刀柄沿着掌心抚摸一遍,那动作像按下一个不言的确认键。
“我们只有一条原则:把恨引向有出处的人和机制。其他的,不是我们的事。”她说。
门内的空气像冷油。阮初的无线频道低声传来:“外围的噪声器已经启动,给你们六分钟的盲点,之后母梦会在整个节点范围里重置监听。”
“六分钟够砍两刀,”陆惟淡淡回应。
他们在堆满旧服务器的通道里穿行。服务器静默着,像死去的海面。夏堇手里握着一枚小型探针,能在几秒内暴露出被篡改的数据库节点,并在找到后把节点锁为只读状态,让系统无法继续替换原件。她把探针贴在第七号机柜上,灯光微微跳动:篡改痕迹:多点回写,签名伪造链路存在。
陆惟把刀抵在机柜侧面:“把链路掰出来。”
闻叙的声音通过耳机更沉:“有两个关键节点,一是线下扫描被电子化的入口;二是梦—现实转换器的授权代理。你们如果能拦下代理,母梦会失去自动化的便利,它就要回到人工选择上——那对我们有利。”
夏堇没有多余动作。她把探针送入机缝,随即拔出一张已经被写过的名单复写页。字迹歪斜,但下面隐约能看见原本的笔迹。她眉头一动,低声说:“这是……内部删改的回执。签名链尾里有一串ID。跟着它,就能找到负责这次‘清理’的执行网格。”
他们迅速把那串ID广播到闻叙那里。闻叙在投影上拆解链路,像把一团结着的蛛网一点点拉直。每一点被拉开,都会发出系统的低鸣——像野兽被扯出毛发。
追索不是简单的“找人”。那些签名链不会指向一个独立的手,而是像一条链条,牵着一圈人的手指,最后连到一个叫“执行委员会”的名义上;更糟糕的是,链条里掺杂了几条被官方标注为“无名”的外包单位,和一个叫“夜务代理”的匿名节点——这东西直接与梦域的接口绑定,是他们最怕的那种:既非纯人,也非纯机。
陆惟的嘴角一撇:“又回到那个该死的代理。它藏在城市运转的灰色里,没脸没名,像寄生虫。”
夏堇眯眼:“那就把它掀出来。”
她把手伸向那台被标为“夜务代理”的接口,顺手撬开了一个接点。刹那,系统像被人扯醒,机柜的指示灯全速旋转,外部监控感知到异常,警报低沉隆起。
“闯入警报!节点防护激活!”阮初的声音在耳里加速。
“继续!”夏堇压低声音,手指敲击着探针上的一个小键。探针输出一串伪装命令,假装是“维护调用”,同时向外放出一段加密的诱饵数据:一份看似有价值的“替代名单”,实际是空壳。母梦会把它当一块肉咬住,然后露出头来。
几秒之后,黑影开始移动——不是人,是系统在城市网络中活动的“意识体”。它像一只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怪兽,身上带着电光与雾气。夜务代理回应了诱饵信号,把自身的一部分权限外投到那个虚假名单上,试图把数据“消化”。这一行为就像野兽把头伸进陷阱,暴露了部分核心。
“现在!”闻叙低喝。他把之前备好的数据包临时挂在代理的外投口,制造一个影像,让外围的审计器抓到“实际操作证据”。他们要把代理的某段动作记录下来,并在即刻内把记录同步到几个外部节点,这样即便母梦试图删除也会留下分散副本。
时钟秒针像拔刀一样往下。外部监测报告显示:母梦在响应,塔心短暂亮起红环。那意味着追索行动已经把整个系统牵动到危险区。陆惟把自己整个人抵在机柜上,挡住可能的实体安保通道,手里刀起刀落,像是敲开一个命运的锁扣。
数据传输成功的一瞬,阵地外的夜色被点亮:数个临时投影出现在城市的暗区,显示着那段被代理操作的屏幕录制:账号、时间、操作步骤——这一切都清晰可见。匿名节点立刻转发,未眠者群体开始在社交墙上质问,媒体小频道接过了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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