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棺盖,他忽然发现在那严丝合缝的棺盖缝隙中,竟卡着一片薄物。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捻出,那是一片残玉,只有半块,通体被烧成了灰白色,正是他亲手投入苏媚烟魂灯中,为她引路的那一块。
玉片虽已失了光泽,入手却仍带着一丝微弱的温热,仿佛还残存着那夜灯火的余温。
林青竹下意识地将玉片贴在自己的额头,试图感知其中是否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就在玉片接触皮肤的刹那,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轰然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他的记忆,而是这块残玉所记录的最后画面。
画面中,油尽灯枯的苏媚烟躺在榻上,气息微弱。
她并没有像林青竹记忆中那样,只说了一句“你走你的路”,而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全身力气,一遍又一遍地反复低语,那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师兄别走……师兄别走……别走……”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声断气绝,那句“你走你的路,我守我的夜”,不过是她耗尽最后一点清醒,为他编织的、让他能够心安理得离开的借口。
那是她最后的放手,而非执念。
“轰!”
林青竹如遭雷击,猛然后退一步,脑中一片空白,耳畔嗡鸣不止,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穿颅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纠缠不休的,从来不是她的执念,而是他自己不肯放下的悔恨!
是他的悔,他的痛,他的不甘,赋予了这口棺材生命,让它化作了自己心魔的具象。
“我明白了……”他喃喃自语,眼中最后一点迷茫被决然取代。
他不再犹豫,猛地举起右手,用牙齿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掌心,殷红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带着铁锈般的咸涩。
他将流血的手掌重重按在棺身之上,任由温热的血液涂满那些与他胎记一模一样的纹路,口中用一种古老而艰涩的音调,低声喝道:
“非召不启,非死不开——此棺,封我念,镇我心!”
这不是开棺咒,而是逆咒。
以血为媒,以身为锁,封印的不是亡魂,而是生者的心魔。
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木纹之中,整口红棺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剧烈地颤抖,棺身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骨骼在重组。
一缕缕青烟从棺木的缝隙中腾起,烟雾中,一声凄厉至极的女子尖叫响彻山洞,那声音充满了不甘与痛苦,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从棺中硬生生剥离。
尖叫声戛然而止,青烟散尽,一切又重归死寂。
林青竹松开手,默默地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一直退了七步。
他站定身形,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红棺。
在寂静无声中,那口原本棺首对门的红棺,竟开始缓缓地、无声地调转方向。
最终,它停了下来,棺尾正对石门,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横亘在门与他之间。
远处山脊之上,老驼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那里,被初升的朝阳拉出一条极长的影子。
他点燃了最后一锅旱烟,深深吸了一口,在缭绕的烟雾中,声音飘渺地传来:
“第二遍回头,身动魂不动。你……开始变成门了。”
林青竹闻言,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这一看,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有一半陷入了脚下的岩石之中,仿佛与大地融为了一体,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再拔起分毫。
那种感觉,不是下陷,而是石化,一种冰冷而坚硬的质感,正顺着他的脚踝缓慢地向上蔓延,皮肤与石质的界限已然模糊。
他没有惊慌,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红棺,望向那扇巨大而古老的石门,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说不清是解脱还是悲凉的微笑,轻声说道:
“下次,换我守夜。”
朝阳的光芒刺破云层,却驱不散山间的寒意。
风似乎停了,空气变得异常沉重,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潮湿与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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