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突如其来的风波
王超家连着几天飘出的肉香和油香，到底还是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这年头，谁家不是紧巴巴地过日子？像王家这样隔三差五就能见点荤腥的，实在扎眼。
这天晚上，王家刚吃过晚饭，碗筷还没收拾利索，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和敲门声。
“建国老弟，在家吗？”是隔壁张保国张叔的声音，跟王建国一个车间，关系还算不错。
王建国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李秀兰赶紧把桌上装猪油渣的小碗往里头挪了挪。
张保国裹着一身寒气进来，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脸上挤出些笑容：“哟，吃饭呢？我这是不是来得不巧了。”他目光在饭桌上扫过，虽然只剩些残羹，但那明显的油花和空气中还没散尽的肉味是骗不了人的。
“吃过了，老张，有事？”王建国递过去一根经济烟，是王超之前带回来的。
张保国接过烟，就着王建国划着的火柴点上，深吸了一口，叹道：“没啥大事，就是过来串串门。说起来，还是建国老弟你家日子过得红火啊，这几天……闻着是真香。”他话里有话，带着试探。
李秀兰脸色有些不自然，忙解释道：“张大哥说笑了，就是孩子他爹最近活儿重，超儿又……又找了点零活，凑钱买了点肥肉炼油，沾点油腥。”
王超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没吭声，心里却提了起来。这张保国半夜上门，绝不只是为了感慨他家吃上肉了。
王建国闷头抽烟，没接这话茬。
张保国又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压低了声音：“建国，秀兰妹子，咱们邻居这么多年，我也是有啥说啥。你们家这几天……是有点惹眼了。周边邻居和厂里，都有人私下议论呢，你们也要注意点。”
王建国眉头皱了起来：“议论啥？我王建国行得正坐得直，还能怕人议论？”
“不是那个意思，”张保国摆摆手，“主要是……唉，我就直说了吧。厂里最近下了通知，要精简人员，特别是那些非正式岗位的。”
这话一出，李秀兰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地上，脸色瞬间白了。
王建国也猛地抬起头，盯着张保国：“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张保国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就是……像秀兰妹子这样，在厂里后勤帮忙的，还有那些打扫卫生、烧锅炉的家属工，大部分都要清退了。说是……要优化劳动结构，提高生产效率。通知估计明后天，就正式贴出来了。”
轰隆！这话像一声炸雷，在王家人头顶响起。
李秀兰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嘴唇哆嗦着：“清……清退？张大哥，这……这消息准吗？”
“八九不离十。”张保国重重叹了口气，“我也是听车间主任透的口风，让心里有个准备。这次动作不小，主要是针对咱们这些没正式编制的。”
王建国脸色铁青，手里的烟都快捏碎了。李秀兰在红星钢铁厂后勤帮忙，洗洗涮涮，打扫卫生，虽然工资不高，一个月也就七八块钱，还不算正式工，连临时工都算不上，就是个“家属帮工”，但这笔收入对王家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没了这几块钱，光靠他一个人的工资和孩子们糊火柴盒那点微薄收入，六张嘴吃饭都成问题！
王刚和王玥年纪小，还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感受到屋里凝重的气氛，都吓得不敢出声。王红也紧紧攥住了衣角，脸上没了血色。
王超的心也沉了下去。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母亲的这份工作，虽然辛苦钱少，但胜在稳定，是家里重要的经济支柱之一。这下要是真被清退，家里的经济状况立刻就要倒退一大截。
“凭什么清退我们？”李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没偷过一天懒，脏活累活抢着干，怎么说清退就清退？”
张保国无奈道：“秀兰妹子，这不是你干得好不好的问题。上头就是这么个政策，说是要压缩非生产性人员。不光是咱们厂，听说别的单位也有这风声。”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煤油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王建国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半晌，他停下脚步，对张保国说：“老张，谢谢你提前来告诉一声。这事儿……我知道了。”
张保国见目的达到，又安慰了李秀兰两句，便起身告辞了。他也不想多待，这气氛太压抑。
张保国一走，李秀兰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瘫坐在凳子上，喃喃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没了这份工，家里可怎么活……”
王红也小声啜泣起来。王刚和王玥看着母亲和姐姐哭，也跟着扁起了嘴巴。
“哭什么哭！天塌不下来！”王建国烦躁地低吼一声，但谁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底气不足。他重新坐回凳子，掏出烟袋，手都有些发抖地装着烟丝。
王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走到李秀兰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妈，别急，总有办法的。不就是一份工嘛，没了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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