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西头的老槐树又开花了,细碎的白花瓣落得青石板路上到处都是。阿锦蹲在织锦机前打哈欠,手里的木梭子“啪嗒”掉在脚边——这已经是今日掉的第三回了。
“阿锦!你这锦再织不成,后天的蚕花会可就赶不上了!”王婆挎着竹篮从门口过,蓝布帕子裹着的绿豆糕香飘进来,“你娘在世时织的‘凤穿牡丹’,那可是能引来真蝴蝶的!”
阿锦摸摸鼻子没吭声。他娘是乌镇最好的织锦匠,去年染坊走水时没了,留下这台老织锦机和一屋子没织完的丝线。镇上的蚕花会要选新的“锦魁”,赢家能得十匹云锦,阿锦原想织幅“鱼跃龙门”,可织了半个月,鲤鱼的鳞片总像被猫抓过的乱草,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日头偏西时,阿锦把织坏的锦缎团成球,扔到墙角的竹筐里。筐里已经堆了七个团,个个都像被狗咬过。他正对着丝线发呆,忽听“窸窸窣窣”的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竹筐。
探头一看,竹筐底下钻出个巴掌大的小玩意儿:红头,黑身,身后拖着百十条细腿,正用前爪抱着他织坏的锦缎啃。
“蜈、蜈蚣?!”阿锦吓得差点掀翻织锦机。乌镇多水,蜈蚣不稀奇,可这么小还啃绸缎的,他头回见。
那蜈蚣听见动静,“噌”地缩成个黑团,百十条腿蜷成圈,倒像朵没开的墨菊。过了会儿,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红头对着阿锦晃了晃,嘴里还叼着半根银线。
“你、你别过来!”阿锦抄起扫帚,却见蜈蚣突然“啪嗒”掉了根腿——不是真掉,是条细腿从身上滑下来,像根断了的银针。它慌忙用前爪去捡,结果又滑下来两根,顿时慌得原地打转,百十条腿缠成了线团。
阿锦看愣了。这蜈蚣笨乎乎的,倒不像要咬人的样子。他蹲下来,用手指把缠在一起的腿一根根理顺:“你是饿了?可绸缎不能吃啊。”
蜈蚣总算挣脱出来,红头蹭了蹭他的指尖,突然开口了,声音像春蚕啃桑叶:“这、这料子软和,比石头好嚼……”
阿锦吓得差点坐到地上:“你、你成精了?”
“我叫百足。”蜈蚣晃了晃头上的两根触须,“住镇东头的老石桥下,昨儿听卖糖人的老李说,西头有好料子,就寻来了。”它指了指阿锦织坏的锦缎,“你这织得也太丑了,鱼鳞片该斜着排,像河水起的浪,不是竖着堆。”
阿锦脸一红。这蜈蚣精竟还懂织锦?他指着织锦机上的半成品:“那你说,该怎么织?”
百足爬到织锦机上,百十条腿同时动起来,竟比人的手还灵活。它用八条腿拈起丝线,六条腿稳住木梭,剩下的腿竟能同时理开缠在一起的线头。不过片刻,原本乱糟糟的鲤鱼鳞片,竟变得层层叠叠,像真的在水里游。
“你、你这手艺……”阿锦看呆了。
百足得意地晃了晃触须:“我有百十条腿呢!织锦时一条腿管一根线,比你们用手方便多了。不过——”它突然缩了缩脖子,“你家有没有鸡?我最怕那玩意儿,上次被镇口的芦花鸡追了三里地,掉了十七条腿。”
阿锦忍不住笑了。他把竹筐里的绸缎团都倒出来:“我给你找些软和的云锦边角料,你别啃坏的了。作为交换,你帮我织完这‘鱼跃龙门’,成不?”
百足立刻点头,触须都翘起来了:“成交!不过我要报酬——王婆的绿豆糕,要带桂花馅的。”
从那天起,阿锦和百足成了秘密搭档。白天阿锦在铺子里整理丝线,夜里百足就爬出来织锦。这蜈蚣精不仅手脚麻利,还爱搞点小发明:它嫌穿线麻烦,就用十条腿当纺锤,转着圈把丝线绕整齐;织到兴起时,百十条腿同时翻飞,织锦机“咔嗒咔嗒”响得像在唱歌,织出来的云彩能看出层层光晕,鱼鳍上的水珠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的。
可麻烦也跟着来了。百足织的锦太活,昨天刚织好的“蝶戏牡丹”,夜里竟有只蓝蝴蝶从锦缎上飞出来,在屋里绕了三圈才落回布上。今早阿锦开门,正撞见王婆扒着门框看,吓得手里的绿豆糕都掉了:“阿锦!你屋里是不是闹仙了?我刚才见蝴蝶从布上飞出来!”
阿锦慌忙把锦缎卷起来:“是、是风吹的,布纹看着像蝴蝶。”
王婆将信将疑地走了,百足从织锦机底下钻出来,红头都白了:“差点被发现!下次我织慢点,让蝴蝶别那么好动。”
话是这么说,百足织的锦还是越来越“活”。给绣坊张婶织的“莲塘月色”,夜里能听见布上的荷叶沙沙响;给药铺李掌柜织的“百草图”,甘草叶上总凝着层露水,闻着还有股清甜味。镇上渐渐有了传言,说阿锦的织锦沾了灵气,能引蝶、能生露,连蚕花会的管事都特意来嘱咐:“阿锦啊,今年的锦魁,大伙可都盼着你呢。”
离蚕花会还有三天时,出了件怪事。镇西头的陈寡妇来求锦,说要给远嫁的女儿织幅“喜鹊登梅”当嫁妆。百足连夜织完,陈寡妇刚把锦缎卷起来,就见三只喜鹊从布上飞出来,绕着她的发髻转了三圈,“喳喳”叫着飞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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