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双安是被一股清冽的草药味和后背隐隐的酸麻感唤醒的。意识如同沉船浮出水面,带着眩晕和沉重。他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柔和的暖光,接着是床边点滴架上悬挂的输液袋,药液正一滴一滴,无声地汇入他手背的静脉。
他微微侧头,目光撞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薛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色医师袍,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衬得侧脸线条清冷如画。她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医学典籍,指尖正轻轻划过书页,但眼神却并未聚焦在文字上,而是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专注。见他醒来,那专注瞬间化开,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微光。
“醒了?”薛珊合上书,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感觉怎么样?后背还疼得厉害吗?”
余双安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薛珊似乎早有预料,自然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插了根吸管,递到他唇边。水温刚好,带着一丝清甜。他吸了几口,才感觉喉咙舒服了些。
“还……行。”他声音嘶哑,试着动了动身体,后背的淤伤传来一阵闷痛,但比昏迷前那种撕裂感好了很多,“冯姐……冯姐怎么样了?”
“高思蓁看过了,生命体征平稳,主要是精神消耗过大,加上外伤刺激导致的应激反应,需要静养。”薛珊放下水杯,语气平淡,但目光在他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倒是你,余双安。”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责备的意味:“高烧39度8,电解质紊乱,后背伤口有轻微感染迹象,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引发的炎症反应。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还是觉得余家少爷的身份能免疫所有物理伤害?”
余双安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这不是……有你在吗?薛大神医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也救不了找死的人。”薛珊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眼神清凌凌地扫过来,“下次再这么不顾死活地往前冲,把自己折腾进ICU,我不介意用银针帮你‘清醒清醒’。”
余双安一愣,随即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银针?你还会针灸?”
薛珊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少见多怪的人:“薛家祖上就是开医馆的,中西医结合是家学渊源。我三岁认穴位,七岁学扎针,很奇怪吗?”
“不奇怪,不奇怪。”余双安连忙摇头,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你……会那种传说中的鬼门十三针?或者太乙神针?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那种?”他半开玩笑地问,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薛珊看着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慢条斯理地从随身携带的针包里抽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语气带着点清冷的玩味:“鬼门十三针,源于道家典籍,是古人用于治疗精神类疾病、调理气血逆乱的一套特殊针法,对某些疑难杂症确有奇效。太乙神针,则是古代医家用于温通经络、祛寒除湿的灸法,配合特定药艾,效果显着。”她顿了顿,眼神认真了几分,“但‘活死人,肉白骨’?那是神话传说,不是医学。中医再神奇,也做不到违背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我能做的,是激发人体潜能,扶正祛邪,缓解病痛,加速康复。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酸麻胀痛,透天凉,烧山火’,让你这辈子都记住‘爱惜身体’四个字怎么写,我还是做得到的。想试试吗?”
余双安看着那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再对上薛珊那双平静无波却暗藏“威胁”的眼睛,后背的伤处仿佛提前感受到了酸麻,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干笑道:“咳……那个……我觉得我现在就很清醒了,特别清醒!薛神医手下留情!”
薛珊轻哼一声,将银针收回针包,动作优雅利落:“算你识相。”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记录板,“再观察两小时,体温稳定就可以转回普通病房了。药按时吃,伤口按时换,再敢逞强……”她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刚拉开门,就与正要进来的曾玉婷撞了个正着。
“薛医生,双安他……”曾玉婷脸上带着急切和担忧。
“醒了,暂时没大碍,需要静养。”薛珊侧身让开,语气恢复了医生的专业和平静,“曾阿姨,您陪陪他吧,我去查房。”说完,她微微颔首,身影消失在门外。
曾玉婷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儿子苍白的脸,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没说话,先是伸手探了探余双安的额头,确认温度降下来了,才一屁股坐在薛珊刚才的位置上。
“妈……”余双安刚开口。
“闭嘴!”曾玉婷一声低喝,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后怕,“余双安!你长本事了!啊?!为了冯砚秋,你连命都不要了?!硬闯最高调查局的安全点?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你妈我命太长?!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浑身是血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心脏都快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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