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玄术逞凶
秦宫大殿的铜鹤香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安息香,烟柱笔直如剑,穿透殿内的浊气,在梁间缠绕成淡淡的雾。可这清冽的异香,却压不住一股更盛的腥气——那是阴阳家带来的龟甲灼烧后的味道,像焦糊的皮革混着陈年的血腥,钻进鼻腔时带着股蛮横的霸道,让人喉头发紧,莫名烦躁。
邹衍站在殿中,黑袍上绣着北斗七星,银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撒了一把碎冰。他身形高大,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手里捏着块龟甲,裂纹纵横交错,像条被车轮碾过的蛇,鳞片碎得七零八落。“陛下的痹痛,非关药石,是天象所致。”他的声音像洪钟撞在青铜鼎上,震得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在金砖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细盐,“今年岁在鹑火,火星当值,火气克金。肺属金,筋属木,金弱则木枯,故筋脉失养,发为痹痛。此乃天道示警,非人力可违,汤药如何能逆天?”
武王坐在龙椅上,左臂还贴着扁鹊调制的膏药,青黑色的药汁透过细麻纱布隐隐可见,像块凝固的淤青。他皱起眉,指节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杂乱,显露出内心的烦躁:“邹先生的意思是,焚香祭天就能好?不必再喝扁鹊的汤药了?朕这胳膊,喝了他的药确实松快了些。”
“非止焚香。”邹衍身后的弟子呈上一只青铜鼎,鼎身刻着二十八星宿,每颗星都嵌着细小的绿松石,在光下闪着幽蓝的光。鼎里堆着蓍草(叶片带着干枯的黄)、朱砂(红得像凝固的血)、还有三枚刻着星象的骨片,骨片边缘磨得光滑,显然是常年摩挲的结果,指腹的温度已浸透了骨质。“需在子时焚龟甲,以陛下的血涂裂纹——需是指尖血,最含阳气;再由贫道诵《太玄经》七七四十九日,每日三炷香,三叩首,必能逆天改命,驱散鹑火戾气。”
扁鹊站在阶下,青布袍的下摆扫过地砖,带起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翻滚成金色的雾。他药箱里的竹简硌着腰,那是三个月的诊疗记录,竹片边缘被他翻得发毛,露出内里浅黄的竹质。他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投入深潭,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个角落:“邹先生可知,陛下的痹痛总在辰时加剧?”
邹衍抬眼,丹凤眼斜挑,眼尾的皱纹里积着经年的不屑,像在看一个摆弄草根的乡野村医。“辰时属木,木助火势,火更旺则金更弱,故痛剧——此乃五运六气之理,扁鹊先生怕是不懂。”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龟甲的裂纹,语气里带着施舍般的傲慢,“先生只知切脉抓药,怎知天象运转的玄机?天上一星动,地上万人惊,岂是几根药草能比的?”
“我不懂玄理,只懂临床。”扁鹊展开竹简,墨迹密密麻麻,像一群排队的蚂蚁,爬满了竹片的正反面。他指着其中一段,声音陡然清晰:“这是三月来的记录:陛下每日辰时(7-9点)痹痛加剧,脉象浮数如沸水煮茶,脉形躁急,像乱跳的珠子;巳时(9-11点)渐缓,脉沉细如抽丝,力道绵弱;申时(15-17点)最轻,脉平和如溪流,从容不迫。辰时是胃经当令,恰是早餐后一个时辰,与饮食中残留的商陆毒相关——商陆毒在辰时代谢最烈,故痛剧;与天象何干?”
邹衍的弟子突然冷笑,那笑声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刺耳得让殿角的铜铃都颤了颤。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弟子举着块龟甲,甲上的裂纹歪歪扭扭,像条冻僵的蛇:“扁鹊!你懂什么?龟甲裂纹显示,陛下的痛与商陆无关,是火星犯紫微宫!去年赵国大旱,赤地千里,就是岁在大梁,土克水所致,贫道一祭天就下了三天雨,你行吗?”
“赵国大旱是因为黄河改道,河床裸露三十里,沿岸井泉皆枯,与土克水何干?”扁鹊的声音陡然拔高,像金针刺破窗纸,尖锐而有力,“你祭天那日本就该下雨,当地老农早说了‘云像鱼鳞,不出三日雨’,不过是巧合!就像陛下的痹痛,你焚龟甲四十九日,毒清了自然会好,却偏要说成是玄术之功,欺瞒君王!”
香炉里的安息香突然“噼啪”作响,灯花爆了个火星,烟柱猛地歪斜,像要倾倒。邹衍捏碎了手里的龟甲,裂纹扎进掌心,渗出血珠,滴在黑袍上,像朵绽开的黑花,迅速晕开。“放肆!”他的声音带着被戳破的暴怒,“敢质疑阴阳大道!你可知质疑天道者,必遭天谴?去年齐地有医者笑贫道‘装神弄鬼’,不出三月就被天雷劈死,尸骨无存!”
武王看着两人争执,眉头皱得更紧,左手不自觉地按在左臂上——那里现在还隐隐作痛,像有条小蛇在肉里钻。他实在分不清,是天象的错,还是商陆毒的错。殿内的空气像凝固的铅,连烛火都忘了跳动,只有漏刻的“滴答”声,在寂静里敲得人心慌。
第二节 辰时析痛
子时的梆子敲过三遍,东宫偏殿还亮着灯,灯芯爆出的火星像撒了一地的碎金,落在竹简上,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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