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炊皮之争
断粮第七天,赵军营地的炊烟稀得像老人的呼吸,风一吹就散,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悬在头顶,仿佛随时会塌下来,把这片绝望的营地砸个粉碎。帐篷的帆布被这无形的气压坠得往下塌,边角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像垂死者的手指。士兵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粗麻衣服沾满泥污和干涸的血迹,肚子饿得瘪瘪的,像被掏空的麻袋,贴在脊骨上,能数清每一节骨头的形状。
有人有气无力地拔着地上的枯草,草叶发黄发脆,一捏就碎。他们把草塞进嘴里机械地嚼着,草叶的苦涩混着泥土的腥味刺激着喉咙,引得他们一阵阵地反胃,却还是艰难地往下咽——至少能占点地方,让肚子不那么空得发疼,那种空洞的绞痛,比刀割还难受。
“再这么下去,不用秦军打,我们自己就饿死了!”一个年轻士兵蜷缩在帐篷角落,他的腿在前几天的战斗中被弹片划伤,没能得到及时治疗,已经开始发炎肿胀。此刻他脸色蜡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锣,嘴唇干裂起皮,嘴角还沾着草屑,说话时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饿死也比被秦军砍死强!”另一个士兵翻了个身,露出嶙峋的肋骨,像晒干的鱼骨架,在单薄的衣服下清晰可见,“至少死得痛快!被秦军抓住,指不定怎么折磨我们呢!”
林越靠在医疗帐篷的木杆上,胃里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用力拧。他摸了摸怀里,最后半块发硬的麦饼早就给了那个断了腿的少年兵——那孩子才十四岁,爹妈都死在秦军的铁蹄下,抱着他的腿哭着喊“饿”的时候,林越实在不忍心。现在怀里只剩个空荡荡的布包,贴着胸口,粗糙的麻布硌得皮肤生疼。
“都起来!有吃的了!”一个粗嗓门突然炸开,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激起一圈涟漪。是张屠户,以前在营里负责杀猪宰羊,一手屠刀耍得干净利落,后来被流矢射穿了胳膊,留下个歪歪扭扭的伤疤,就成了伙夫,管着营里的一口破锅。他扛着一捆东西,踉踉跄跄地走来,胳膊上的旧伤因为用力而渗出血迹,染红了包扎的麻布,在灰扑扑的衣服上格外刺眼。
士兵们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出光来,那光芒里有渴望,有怀疑,还有一丝不敢相信的怯懦。
张屠户把那捆东西扔在地上,“哗啦”一声——是一堆各式各样的皮带、皮靴、还有几副破旧的铠甲碎片。这些东西大多磨得发亮,显然是用了很久的,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和黑褐色的污渍,散发着一股经年累月的汗臭、铁锈味和皮革特有的腥气,混杂在一起,闻着就让人头晕。
“这……这能吃?”一个士兵挣扎着爬起来,腿软得像煮熟的面条,扶着旁边的石头才勉强站稳。他的目光在那些硬邦邦的皮革上扫来扫去,像在打量什么怪物。
“怎么不能吃?”张屠户捡起一根磨得发亮的牛皮腰带,那腰带边缘已经磨损,上面还留着密密麻麻的针脚——显然是断了之后又被缝补过好几次。他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咚咚”地把皮带剁成小块,刀刃钝得厉害,每一下都要使出浑身力气,“煮烂了就能吃!当年我在乡下,闹灾年的时候,连观音土都吃,拉不出来屎,用棍子抠都认了!这皮带总比观音土强,至少是肉做的!”
他找来一口黑黢黢的铁锅,锅沿缺了个口,是之前炮击时留下的,边缘还能看到烧灼的痕迹。他费力地把锅架在三块石头上,往里面倒了些浑浊的水,那水是从营地旁边的小溪里打来的,里面还飘着草屑和泥沙,沉淀了半天也没清透。他把剁好的皮带块扔进锅里,用燧石生火,火星“噼啪”溅起来,落在他粗糙的手背上,他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吹着火星,想让火快点燃起来。
很快,锅里冒出了白汽,一股更浓烈的腥臊味弥漫开来,像煮臭了的死老鼠,又像没洗干净的生肉,引得几个士兵捂着嘴直反胃,有人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的全是清水和草渣。但即使这样,他们也舍不得挪开脚步,喉咙里“咕咚咕咚”地咽着口水,那是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压倒了理智和厌恶。
“不能吃!”林越突然站直身体,胃里的绞痛都被这股急火压下去了。他几步冲到锅边,指着那些在水里翻滚的皮带块,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这些皮革不能直接煮!”
张屠户回头瞪他,眼睛里布满血丝,像头被惹急的困兽,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说什么?都快饿死了,你还挑三拣四?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老子比你清楚!”
“不是挑拣,是有毒!”林越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几分,他想起扁鹊先生在药圃里教他辨识毒物时的样子。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先生拿着一块被铅污染的泥土,上面长出来的草药叶子都发了黑。先生的脸色很严肃,指着泥土严厉地说:“凡入口之物,必察其性,铅性酷烈,入体则噬骨,肝脾肾皆受其害,不可不慎!”现在,这些皮革里就藏着这“酷烈”的铅——他记得现代知识里说,古代常用铅盐来鞣制皮革,让皮革变得柔软耐用,可这铅,是要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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