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药香藏刺
赵军营地的草药味最近浓得化不开,像浸了药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鼻尖上,连帐篷的帆布纤维里都渗着这股味道,搓一把都能挤出苦水来。自从林越推广艾灸、用蚕茧线缝合伤口后,越来越多的士兵绕开主帐的军医,直奔他那顶挂着“林记医帐”木牌的小帐篷,连带着胡郎中帐篷里的药碾子都落了层薄灰,黄铜碾槽里的药垢结得发硬,转起来“咯吱——咯吱——”作响,像位年迈的叹惋者在诉说被遗忘的委屈。
胡郎中是营里的老军医,留着一撮山羊胡,山羊胡上总沾着点草药渣,黄的是黄连,绿的是马齿苋,像挂了串微型药捻子,风一吹就颤巍巍的。他最宝贝那件洗得发白的湖蓝色绸缎褂子,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依旧浆洗得笔挺,他总说这是当年给赵国中大夫看病时得的赏赐,藏着他“妙手回春”的荣光。可如今,这荣光被林越那小子的“新名堂”衬得像块褪色的旧布——士兵们更愿意围在林越身边,看他用炭笔在松木板上画草药配比图,听他讲“黄连配马齿苋,3:1效果最好,多一分则苦寒伤胃,少一分则力不足”。
“投机取巧!”胡郎中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手指捻着那撮山羊胡,捻得发皱,胡茬子戳得指尖发麻。他面前的梨木药案上摆着本泛黄的《千金方》,书页边缘卷得像波浪,上面的“止泻方”被他用指甲划得密密麻麻,石榴皮配诃子,是他用了二十年的老方子,以前在乡野间也算管用,如今却被林越的“新法子”比得像堆干柴,连烧火都嫌烟大。
“哗啦——”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夹杂着汗臭和粪便味的热风灌了进来,吹得药案上的草药屑四处飞。一个伤兵捂着肚子冲进来,粗麻裤腿沾着可疑的暗黄色湿痕,裤脚还在往下滴着浑浊的液体,脸色蜡黄得像浸了胆汁,嘴唇干裂起皮,露出里面的红血丝:“胡郎中!您快看看!我喝了林越那小子的药,怎么泻得更厉害了?昨天还能拄着拐走半里地,今天腿都软得像煮烂的面条,肠子像被鞭子抽打着疼,一阵紧过一阵!”
胡郎中的眼睛倏地亮了,像两星被风吹燃的火星,在昏暗中闪了闪。他强压着心头的悸动,接过伤兵手里的粗陶药碗,碗底还剩点深褐色的药渣,混着些细碎的草末。他捏起一点,凑到鼻尖猛嗅——有马齿苋的清苦,像咬了口没成熟的苦瓜;有黄连的涩味,像吞了口生柿子;却还藏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冷飕飕的,像蛇吐信子的味道,钻进鼻腔就不肯出来。
“他给你开的什么方子?”胡郎中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药案,发出“笃笃笃”的响,像在盘算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案上的铜药臼被震得轻颤,里面的药粉簌簌往下掉。
“说是治湿热腹泻的,就马齿苋配黄连,”伤兵疼得直咧嘴,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还神神叨叨地让按时辰喝,说什么‘巳时喝则药力达于肠,未时喝则伤及脾’,错半点都不行。可我越喝越拉,刚才在帐外排队,没忍住,都拉在裤裆里了……”他说着,脸涨得通红,既有疼的,也有羞的,双手在大腿上蹭来蹭去,想擦去手上的秽物,却越蹭越脏。
胡郎中没接话,喉头动了动,像吞了口唾沫。他转身走到帐篷角落的黑陶药箱前,蹲下身,手指在箱底摸索了半天,摸到一个冰凉的陶罐。罐口用厚麻布塞着,解开布,一股阴寒的气息窜出来,带着点土腥味,像打开了地窖的门。里面是他去年深秋在太行山采的缓泻草,叶子边缘带锯齿,晒干后呈深褐色,性烈如冰,本是对付那些三四天解不出大便的顽固便秘的,此刻却在他掌心里泛着幽幽的暗光,像块能致人死命的黑玉。
“你再去林越那里拿副新药来,”胡郎中把陶罐藏回箱底,用几块压箱底的旧布条盖住,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帐外的风听见,“就说药凉了,想换副热的。我帮你看看,是不是熬药的法子错了——年轻人毛躁,说不定火候没掌握好,武火太盛伤了药性。”他说得煞有介事,山羊胡都跟着微微颤动,像在为自己的谎言伴奏。
伤兵半信半疑地瘸着腿走了,裤脚的浊水滴在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痕迹。帐帘晃出的风里,带着林越帐篷那边飘来的艾香,清新得让胡郎中眼疼。他捏了捏指尖,刚才摸过缓泻草的地方还留着点涩味,像沾了笔没干的墨,甩都甩不掉。
半个时辰后,伤兵捧着新熬的药回来,粗陶碗冒着袅袅热气,把他的脸熏得模糊不清,像蒙了层纱。胡郎中接过碗,假装用嘴吹凉,袖口下的手却飞快地抖了抖——指甲缝里藏着的缓泻草粉末,像细小的冰碴,悄无声息地滑进深褐色的药汁,瞬间溶得无影无踪,只让那药汁的表面多了层不易察觉的油光,稠了半分。
“喝吧,这次准好。”胡郎中把药碗递回去,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山羊胡都翘了起来,像只偷到鸡的狐狸,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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