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夜帐听声
赵军营地的夜,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下来。月亮被云撕得粉碎,碎银似的光漏下来,勉强在帐篷间的小路上铺出条虚线,风吹过帆布,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像谁在暗处抖着块大破布。
林越举着根松明火把,火光“噼啪”跳着,舔着漆黑的夜空。火星时不时溅到他手背上,烫出个小红点,他浑然不觉——夜里巡诊成了习惯,就像吃饭睡觉,刻进了骨子里。火把的光只能照亮身前三尺地,更远的地方,黑暗像张大口,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哎哟……我的腿……”一个帐篷里传来呻吟,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刺破了帐篷的帆布,也刺破了夜的伪装。
林越挑开帐帘,火把的光扫过帐篷角落。赵大狗蜷在草堆上,额头上的冷汗把头发黏在脸上,左腿不自然地向外撇着,石膏绷带被他抓出几道白痕——昨天被秦军的战车撞断了腿,骨头茬子差点戳穿皮肉。
“又疼了?”林越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石膏边缘,“是不是石膏绑太紧,血走不动了?”
赵大狗咬着牙,腮帮子鼓得老高,疼得声音都变了调:“不是……就觉得骨头里像有虫子在钻,一下下的,钻得人心慌……想喊,喊出来能好受点。”他的呼吸又急又快,胸口起伏得像风箱,每吸一口气都带着抽气声——剧痛总能让人忘了怎么好好喘气。
林越解开石膏外面的麻布,松了松绑带,从药箱里摸出个小陶罐,里面是晒干的曼陀罗花研成的粉末,混着猪油调成了膏状,黑糊糊的,像块劣质的药膏。他用指尖挑了点,抹在赵大狗的腿上,轻轻按摩着:“这是止疼的,忍忍,睡一觉就好了。先生说过,‘疼能乱神,也能定神’,喊出来是好事,别憋着。”
赵大狗点点头,呻吟声渐渐低了下去,呼吸也慢慢匀了些,像狂风吹过的湖面,终于泛起了涟漪,而不是巨浪。
林越走出帐篷,火把的光晃了晃,照见隔壁帐篷门口的草堆上,王小五正捂着肚子哼哼,声音低沉得像闷雷滚过,一下一下的,没什么力气,像快燃尽的柴火。
“小五?”林越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王小五是被流矢射中了肚子,箭头虽然拔出来了,但总说“里面搅得慌”。林越把耳朵贴在他的肚子上,能听见里面“咕噜咕噜”的响,还有种微弱的摩擦声,像两块湿木头在互相蹭。
“嗯……一阵一阵的,像有人在里面拧毛巾,”王小五的声音气若游丝,嘴唇发白,“喘不上气……吸进去的气,好像没到肺里,半路就跑了……”
林越皱起眉——这是内脏出血的征兆,血堵在肚子里,压得肺没法好好扩张,呼吸自然浅得像风吹过水面。他摸出艾草,用火星点着,在王小五的肚脐周围熏着,艾草的青烟打着旋儿往上飘,带着股清苦的药香:“这是理气的,能让气顺点。我去叫人抬你去医疗帐篷,再晚了,血该堵死了。”
王小五的哼声低了些,眼睛半睁着,像蒙了层雾,没说话。
林越举着火把继续往前走,心里像有杆秤,称量着每个伤兵的呻吟——赵大狗的疼是尖锐持续的,因为骨头断了,疼得直抽气;王小五的疼是低沉间歇的,因为内脏伤,气都喘不匀。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小本子,借着跳动的火光翻开,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上面用炭笔画着个表格,标题是“呻吟声与伤势对应表”:
“尖锐持续型→骨折/脱臼(剧痛逼得人瞎喘气)
低沉间歇型→内脏损伤(气被血堵着,喘不深)
微弱气促型→休克前期(血跑光了,气也跟着跑)
……”
这是他这几天磨出来的“宝贝”。先生说过“医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光要看舌苔摸脉,还得听声辨病——就像铁匠听铁器的响声,能知道火候到没到。当时觉得先生是在“逼”他钻牛角尖,现在才明白,那些被“逼”出来的细致,都是保命的本事。
风突然紧了,火把的光猛地歪了歪,照亮了前面一个新搭的帐篷。帆布是新的,还带着草木的腥气,门口挂着块木牌,写着“新伤兵三名”——据说是今天下午巡逻时被秦军冷箭伤了胳膊,送来时血糊糊的,看着挺重。
林越走过去,想看看他们的伤口换换药。还没挑开帐帘,就觉得不对劲——里面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对劲。再能忍的伤兵,夜里也难免哼唧两声,这三个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二节 异息生疑
林越的手停在帐帘上,像被冻住了。火把的光在他手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像只不安分的小虫子。
他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
没有呻吟,没有翻身,甚至连均匀的呼吸声都细得像游丝。只有帐篷外风刮过的“呜呜”声,和远处哨兵换岗时的咳嗽声。
太静了。静得像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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