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雪临绝境
长平的雪来得像场劫。前半夜还只是飘着细碎的雪粒,像磨碎的盐,撒在地上悄无声息。后半夜突然变了脸,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像无数匹白马奔腾而来,砸在帐篷上“噼啪”作响,仿佛要把这临时搭建的窝棚掀翻在地。不到一个时辰,整个营地就被埋得只剩顶帐篷尖,像给大地盖了床脏棉絮,还是湿透了的那种,沉甸甸地往下压。
林越钻出帐篷时,睫毛上的霜“咔”地掉了一小块,砸在积雪上没声响。雪没到膝盖,每拔一次腿都像在扯根生锈的桩,靴子里灌满了雪,冻得脚趾发麻,像踩着几块冰棱子,疼得钻心。他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云层低得像要塌下来,把太阳捂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医疗帐篷被积雪压得往下塌,帆布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露出外面白茫茫的绝望。
“林郎中!快进来看看!”帐篷里传来士兵的哭喊,声音被寒风刮得发脆,像块要裂的冰,“伤兵们……都不动了!跟冻僵的石头似的!”
林越心里一沉,猛地钻进帐篷。寒风顺着他掀开的帘缝灌进来,卷起地上的干草,打在脸上生疼,像被小石子砸了。帐篷中央,伤兵们横七竖八地躺着,盖着的破被子薄得像层纸,被雪水浸得发硬,贴在身上像冰壳,冻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最边上的赵老三蜷缩成团,嘴唇紫得像颗烂茄子,呼吸微弱得像蛛丝,往他鼻孔前放根羽毛,竟纹丝不动。
“摸耳尖。”林越的声音有点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怕。他的指尖触到赵老三的耳尖,冰凉刺骨,没有一丝活气——这是体温过低的征兆,核心体温怕是跌破35℃了。他学过体温过低的分级:35℃以下嗜睡,32℃以下昏迷,再往下,心脏就会像冻僵的齿轮,咔嗒一声停摆,再也转不起来。
帐篷里静得可怕。往日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没了,只剩偶尔的咳嗽,咳得有气无力,像破风箱在抽最后一口气,抽一下,停半天。一个断了腿的年轻伤兵,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响,眼神散得像摊化了的墨,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娘……炕……我冷……给我盖床厚被子……”
“别睡!”林越扑过去摇他,这孩子昨天还能拽着他的衣角要水喝,眼睛亮得像星星,现在眼皮沉得像坠了铅,“睡着就再也见不到你娘了!你娘还等着你回家呢!”
伤兵没反应,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像只想钻进土里躲冻的虫,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刺骨的冷。负责照看的士兵叫王二,急得直搓手,手冻得通红,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却搓不出半点热,他带着哭腔说:“林郎中,柴房的柴早就烧完了!前天就没了!就算有柴,这帐篷四处漏风,跟个破筛子似的,火一烧就灭,跟没烧一样!”
林越环顾四周,帐篷被雪压得凹陷的中央,形成一个天然的窝,稍微能挡点风。他突然想起扁鹊先生在药圃里讲的“北地防冻诀”,说极寒时猎户会挤在山洞里,互相搂抱着,用彼此的体温焐活冻僵的同伴,哪怕外面风雪如刀——当时只当是趣闻,觉得原始得很,此刻却成了救命的稻草,唯一的指望。
“把所有能找到的被子都抱来!”林越的声音劈了叉,像被寒风刮破的布,“破的、烂的、沾血的,只要能挡风,能裹住身子,全要!一块布片都别落下!”
士兵们疯了似的冲进各个帐篷翻找,有的甚至跑到战死士兵的尸体旁,把盖在他们身上的破布也扯了下来。很快抱来一堆“破烂”:有打了七八个补丁的军被,补丁的颜色五花八门,一看就是缝缝补补好多次;有缺了半截的褥子,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成团地掉;还有条被子上沾着暗褐色的血渍,已经发黑,边角被啃得乱七八糟,大概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被饿疯的野狗啃过。但此刻没人在乎这些,能裹住身子的就是好东西,就是命。
“把伤兵都挪到中间!”林越指挥着,手指冻得发僵,指节泛白,几乎弯不过来,“轻着点,别碰着伤口,就当挪的是易碎的瓷,碎了就拼不回来了!”
两个士兵一组,哈着白气,嘴里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冷空气中。他们小心翼翼地把伤兵往帐篷中央挪,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体温最低的那个伤兵叫李栓柱,已经开始抽风,嘴角淌着白沫,像条快死的鱼,被抬起来时像条软塌塌的麻袋,头歪向一边,脖颈处的皮肤冻得发青,像块劣质的淤青布,毫无生气。
林越往他颈动脉上一摸,脉搏弱得像快停摆的钟,“咚咚”两声,间隔长得让人揪心,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掉。他突然想起先生解剖冻死的兔子时说的:“体温降到冰点前,心脏会像被冰碴扎,跳得又快又乱,像疯了一样,最后干脆罢工,再也不跳了——人也一样,冻到极致,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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