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东南隅,望海崖灯塔矗立如银枪。晨雾裹着咸腥海风漫过石阶,灯塔白漆在灰蒙天色里泛着冷光,像裹了层薄霜的骨瓷。雾笛每十分钟鸣一次,低哑轰鸣撞在崖壁上,碎成满地震颤的回声。崖下浪涛拍礁,青黑色礁石间翻涌着奶白色泡沫,像被揉碎的云团坠入深海。
壤驷龢裹着藏青色防风外套,领口别着枚铜制船锚徽章——那是丈夫生前的海员证配饰。她指尖摩挲徽章凹凸的纹路,冰凉金属沾着晨雾的湿气,顺着指缝滑进掌心。灯塔值班室的玻璃窗蒙着层薄雾,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看见桌角摆着的日志本,最新一页画着半轮红日,旁边写着“第1827天,等归航”。
“黻姐,早啊!”公西?踩着石阶上来,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机油,手里拎着个工具箱。她把箱子往桌上一放,金属扣碰撞声清脆,“昨晚帮南门姐修完赛车,特意绕过来给你送新的雾笛零件,老的那台快撑不住了。”
壤驷龢抬眼,看见公西?马尾辫上别着根蓝色发绳,发梢还沾着片海草。“辛苦你了,”她起身给公西?倒热水,搪瓷杯底印着褪色的“安全第一”,“最近海上雾大,你夜里跑车可得注意。”
“放心!”公西?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咧嘴一笑露出豁牙,“我那车经得住造,再说还有小雨帮我盯着路况呢。”她刚说完,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小雨”的名字,“喂?丫头,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小雨带着哭腔的声音:“公西姐,我爸他……他突然晕倒了!现在在市医院急诊,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公西?脸色骤变,手里的杯子“哐当”撞在桌沿,热水溅出几滴在工装裤上。“你别急,我马上过去!”她挂了电话抓起工具箱,转身时撞到门,肩膀撞得生疼也顾不上揉,“黻姐,我先去医院,零件你先放着,回头我再来装!”
壤驷龢看着她踉跄跑下石阶的背影,雾笛恰好又响起来,轰鸣里裹着公西?慌乱的脚步声。她低头看着桌上的零件盒,透明塑料盒里躺着银色的齿轮,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壤驷师傅?”值班室门口传来轻唤,一个穿米白色针织衫的女人站在雾里,齐肩短发别着珍珠发卡,手里拎着个棕色皮质手提箱。她皮肤白皙,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说话时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我叫苏晚晴,是市博物馆的研究员,之前联系过您,关于您丈夫当年那艘‘破浪号’的沉船资料……”
壤驷龢愣了愣,才想起上周确实接到过博物馆的电话。她侧身让苏晚晴进来,值班室里顿时飘进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海风的咸腥,倒有几分奇异的和谐。“坐吧,”她指了指桌旁的木椅,“资料我整理了一些,不过大多是他当年的航海日志,可能没什么特别的。”
苏晚晴坐下时,手提箱轻轻放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封面印着博物馆的烫金logo,“我们最近在整理近代航海史,‘破浪号’当年的失踪案很特殊——据老渔民说,沉船那天明明是晴天,却突然起了怪雾,还听到了奇怪的笛声,和您这灯塔的雾笛不太一样。”
壤驷龢的心猛地一沉。丈夫失踪那天,她也是在灯塔值班,雾笛响了整整一夜,可她总觉得那声音里混着别的调子,像有人在雾里吹着不知名的曲子。她拉开抽屉,拿出本泛黄的日志本,纸页边缘已经发脆,“你看这个,这是他失踪前最后一篇日志,上面写着‘雾里有灯,像极了阿妹小时候的纸灯笼’。”
苏晚晴凑过来看,指尖戴着副细框手套,翻动纸页时动作轻柔。日志本上的字迹遒劲,最后一行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灯笼图案,朱砂色已经淡得快要看不清。“这个图案……”她突然顿住,从手提箱里拿出一张照片,“您看这张,这是我们在‘破浪号’沉船遗址附近打捞上来的,一个铜制灯笼,上面的花纹和您日志里的一模一样。”
照片里的铜灯笼生了层绿锈,提手上缠绕着藤蔓纹路,底座确实刻着个小小的灯笼图案,和日志本上的分毫不差。壤驷龢的呼吸骤然急促,指尖捏着日志本的边缘,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雾笛突然变了调,原本低哑的轰鸣变成了尖锐的哨音,像有人用刀划破了浓雾。苏晚晴猛地站起来,手提箱“啪嗒”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除了文件和照片,还有一把银色的短刀,刀柄上刻着海浪纹路。
“你是谁?”壤驷龢后退一步,手悄悄摸向桌底的消防斧——那是丈夫当年怕她遇到危险,特意放在那里的。
苏晚晴弯腰捡短刀,指尖握住刀柄时,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是谁不重要,”她抬眼,语气里没了之前的温和,“重要的是,你丈夫当年发现的东西,现在该交出来了。”
雾笛声还在尖锐地响着,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连灯塔顶端的灯光都变得模糊。壤驷龢盯着苏晚晴手里的短刀,突然想起丈夫日志里的一句话:“雾里藏刀,浪里藏鬼,小心那些笑着靠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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