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的梧桐叶又黄了一层,老王头蹲在修鞋摊后,盯着地上那片打着旋儿的叶子,烟卷烧到了指尖才猛地回神。妈的,他啐了口带烟味的唾沫,把烟头摁在满是油污的铁盒里,这鬼天气,说凉就凉了。
王师傅,修双鞋。穿校服的小姑娘把帆布书包往摊上一搁,递过只开了胶的白球鞋。鞋面上沾着新鲜的泥点,鞋跟磨得歪歪扭扭。
老王头眯眼瞅了瞅:丫头,这鞋该换了,底子都平了。
俺妈说还能穿。小姑娘揪着书包带,辫梢上的红绳褪了色,俺爸在工地摔了腿,家里......
行了行了,老王头摆摆手,从铁盒里抽出块黄胶,三块钱,保你穿到放寒假。他低头涂胶时,瞥见小姑娘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心里头像被砂纸蹭了下。
这修鞋摊在红旗巷口摆了二十三年。当年街道办主任拍着他肩膀说老王,给街坊们行个方便,如今主任换了三任,他的背也越来越驼。巷子里头的平房拆了大半,盖起的回迁楼刷着亮闪闪的白漆,只有他这摊儿还守在原地,像块嵌在新地板上的旧补丁。
正粘着鞋,隔壁杂货铺的李寡妇探出头:老王,看见我家狗没?大黄早上没回来。她眼圈红红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没见着。老王头直起身,是不是跟收废品的车跑了?
不能啊,那狗通人性着呢。李寡妇抹了把脸,前儿个还给我叼回来个钱包,里头有三百块......
老王头手里的锥子顿了下,钱包呢?
上交派出所了。李寡妇叹口气,警察说要给我发见义勇为奖,我哪敢要啊,得奖的该是大黄......
话没说完,巷口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老王头抬头,看见辆银灰色轿车斜停在路边,车门开着,司机正对着手机嚷嚷:催什么催?这破巷子连个停车位都没有!
小姑娘突然了一声,指着轿车底下:那不是大黄吗?
老王头和李寡妇赶紧跑过去。大黄蜷在车底,后腿淌着血,看见李寡妇,尾巴勉强摇了摇,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儿。
你这咋开车的?李寡妇声音发颤,想拉开车门又不敢。
司机挂了电话,不耐烦地踢了下车胎:谁家的狗?挡道不知道啊?
你轧着它了!老王头把锥子往腰上一别,赶紧送宠物医院!
送医院?你知道我这时间多金贵?司机掏出钱包,抽了五十块钱扔在地上,够你们买十只狗了。
李寡妇的脸腾地红了,抓起钱就往司机脸上扔:我家大黄比你金贵!钱飘落在地,被风吹得打旋儿。
司机愣了下,上来就要推李寡妇。老王头一把拦住他:年轻人,积点德。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攥得司机胳膊生疼。
正拉扯着,从回迁楼里跑下来个穿警服的小伙子,是刚分配来的片儿警小张。咋回事咋回事?他分开众人,看见车底的狗,眉头拧成了疙瘩。
张警官,他轧了我的狗还不讲理!李寡妇带着哭腔说。
司机掏出烟递过去:误会,纯属误会。我倒车没看见......
先送狗去医院!小张没接烟,掏出手机拍照,完了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司机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打开后备厢:这狗值多少钱?我赔。
它不值钱,但它救过我命。李寡妇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大黄抱起来,狗疼得浑身发抖,却没咬她一口。
老王头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冬天,他在摊儿上打盹,煤炉没盖严,是大黄把他拱醒的。那时候它还是只瘦得皮包骨的流浪狗,李寡妇每天端着剩菜喂它,喂着喂着就喂成了一家人。
小张开车送李寡妇去宠物医院,司机骂骂咧咧地跟在后面。老王头捡起地上的五十块钱,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鞋好了,不用给钱。
小姑娘愣着没动,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苹果,塞到他手里:俺妈今早刚买的,甜着呢。苹果上还带着体温,有点硌手。
日头爬到头顶时,老王头收了摊。他没直接回家,绕到街心公园。长椅上坐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看见他就站起来:王叔,您可来了。
赵经理,这事儿我办不了。老王头往长椅上一坐,把苹果搁在腿上,我这摊儿动不了。
赵经理是开发公司的,上周就来找过他,说要在巷口建个喷泉广场,给他五万块搬迁费。王叔,您看这片区都拆完了,就您这摊儿碍事。他递过瓶矿泉水,五万不够再加,您说个数。
老王头没接水,指着不远处的报刊亭:老周在那儿摆了十五年,上个月拿了补偿款,现在天天在家喝闷酒,说浑身不得劲。
那是他不会享福。赵经理笑了笑,您拿着钱,跟儿子去北京,不比在这儿风吹日晒强?
提到儿子,老王头的脸色柔和了些:他在那边开出租,忙得很,我去了净添乱。其实他知道,儿子早就想让他过去,只是他总说再等等。这一等,就等成了习惯。
赵经理叹了口气:下礼拜就动工了,推土机可不长眼。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份协议,您再想想,想通了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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