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左岸像尊瘟神杵在院子中央,木棍杵地,瞪着血红的眼睛死盯着院门。
潘高洁和老赵头像两尊泥塑,缩在堂屋门槛内,连大气都不敢喘。
围观的邻居们也从最初的惊骇变成了疲惫,打着哈欠,议论声也低了下去,但没人愿意离开,都等着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露水打湿了衣襟,带来阵阵寒意。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惨淡的晨光刺破黑暗,赵思德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村民们窃窃私语起来:“奇了怪了,夜不归宿?除了守灵,咱村儿哪有大老爷们不归家的?”
“看来是真有事儿了……要么是跑了,要么……就是出事了!”
在这莽莽苍苍的大山里,一个人若是铁了心要藏起来,或是无声无息地没了,那真比大海捞针还难。
眼见天光大亮,田里的活计耽误不得,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渐渐散了,各回各家。
只是临走前投向赵家院子的眼神,都带着深深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只有钱左岸,依旧像根钉子一样楔在赵家院子里,手里那根木棍攥得更紧了,青筋毕露。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就在这儿等!等那狗日的回来!要么说清楚,要么……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了百了!”
那声音嘶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执拗的疯狂,在空旷起来的院子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院子里残留着昨夜钱左岸打砸的狼藉:摔碎的瓦罐瓷片闪着刺眼的光,被掀翻的破木箱歪在墙角,扯烂的被褥像肮脏的抹布堆在地上。
钱左岸像一尊煞神,抱着那根沾满泥污的粗木棍,坐在院中唯一的石墩上,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院门口。
一夜未眠加上宿醉和惊魂未定的怒火,让他原本就粗粝的脸更显狰狞蜡白。
潘高洁和老赵头如同惊弓之鸟,瑟缩在堂屋门口,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院子里死寂得可怕,只有几只早起的鸡在角落里茫然地刨食,发出单调的“咯咯”声。
这压抑的等待,像钝刀子割肉,潘高洁心里翻江倒海,赵思德一夜未归,好像坐实了钱左岸的指控。
那个窝囊、暴戾的男人,竟然真的敢去杀人!推人下“鬼见愁”啊!那地方摔下去,十死无生!
她恨他,恨他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恨他让两个孩子和自己在这村里永远抬不起头。
可此刻,一丝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赵思德若真死了,或是被抓去坐牢,这孤儿寡母,还有年迈的继父,在这穷山沟里,该怎么活下去?
那点薄田,靠她一个女人,能种出什么?
日头渐渐毒辣起来,晒得院里的尘土都仿佛要冒烟。
邻居们虽然各自回家忙活,但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赵家院子。
沈家那新娶的媳妇,端着簸箕假装在门口筛豆子,眼神却一个劲儿往这边瞄;
北头老赵家的婆娘,借着抱柴火的工夫,也远远地张望。
这小小的山村,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天大的新闻,更何况是“谋杀未遂”和“当事人失踪”这样的泼天大事。
无形的压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赵家小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几乎要将人逼疯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死寂!
只见邻居沈家那个刚成婚不久的小子——沈大壮,像被鬼撵似的,沿着土路狂奔而来。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汗水浸透了汗衫,冲进院门时甚至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嫂子!嫂子!不…不好了!”沈大壮扶着门框,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嘶哑地冲着潘高洁喊。
潘高洁的心猛地一沉,手脚瞬间冰凉。
钱左岸“腾”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问:“人呢?你们在哪里找到的?赵思德那狗日的在哪?!”
沈大壮却仿佛没听见钱左岸的咆哮,他那双年轻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死死盯着潘高洁,声音带着哭腔:“嫂子……你……你要节哀啊!思德哥他……他……”
“节哀”二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潘高洁头上!
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全靠扶住门框才没瘫倒下去。
老赵头倒抽一口冷气,浑浊的老眼瞬间涌上泪水。
“在哪?!快说!”钱左岸一把揪住沈大壮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把他提起来,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在……在上面……深潭下面!”沈大壮被勒得喘不过气,挣扎着指向院子的北边。
“潭…那块崖石底下!早上……早上放牛的二癞子……在河里发现的……人就……卡在那里!”
他回想起那绿茵茵的湖水里,白色的身体随水摆动的场景,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什么?!”钱左岸如遭雷击,揪着沈大壮的手猛地松开,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脸上那疯狂的怒意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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