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告诫汪细卫:信誉是这行的命根子,拖欠的恶名传出去,下次谁还跟你干?
他拿着清单,亲自去储蓄合作社预约了取出现金的数目和日期。
发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在工地上忙碌的工人们之间传递。
工地上弥漫着一种混合着亢奋与紧张的气息。
聪明人开始打听后续精细活的空缺,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师傅带着,毕竟地里刨食,哪有现钱实在?
但多数人,心早已飞回了家。
终于到了约定好的发薪日。
李师傅带着汪细卫和两个膀大腰圆、信得过的老伙计,从银行抬回了半麻袋现金:整整五万块“大团结”!
五千张纸币,散发着新钞特有的油墨气息,也带着千钧的重量。
四个人一路目不斜视,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把这“巨款”安全抬回做饭的院子,进了院门,大家才算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院子中央,吃饭的长条桌被擦得锃亮。
李师傅将五万块现金一捆捆码放上去,崭新的“大团结”在秋日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眩晕的光芒,还有那幽幽的清香。
平时大家吃饭用的长凳摆在桌前,像一道无形的界限。
两个拎着结实木棍的汉子,一左一右站在长桌两边,如同门神,脸上挂着笑,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陆续进来的工友。
“都找地儿坐好!甭往前挤!喊到谁谁上来!”一个工头高声维持秩序。
人群骚动又克制,克制又紧张。
目光都粘在那座小小的“钱山”上,兴奋中夹杂着对工资的渴望。
汪细卫见工人全部到齐了,他“哐当”一声将院门关上,并插上沉重的门栓。
有人哄笑:“细卫哥,怕人抢啊?咱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
高前缸也笑着说:“就是,谁来谁死,敢来捣乱咱们活撕了他!”
汪细卫瞪了说话的高前缸一眼:“屁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转向众人,声音沉稳有力:
“师傅今儿个发钱,是大家的血汗钱!留下接着干的,领到钱后,麻溜去存银行!揣身上招祸!”
“要回家的,必须结伴!最少三人一组,来我这登记!谁要是落了单出了事,别怪回头找你说道!都听明白了没?”
“明白!”大家嘻嘻哈哈的,回应声震天响。
那堆钱带来的火热,被汪细卫严肃的话语浇上了一层沉甸甸的责任感。
李师傅站起身,环视着一张张熟悉而期盼的脸:
“工程大头算拿下了,多亏了兄弟们这一年拼死拼活!今天,把工钱都结了,咱两清!”
他拿起账册,“工日都跟工头对过了吧?好!念到名字,上来!陈二狗!”
陈二狗噌地站起来,挤到桌前,还有点手足无措。
李师傅一把将他拉近:“怕啥?你来210天,实工198个,990块!上次发工资300块,这次给你发690块!数对不?”
陈二狗鸡啄米似的点头,数字他早算过不知道多少遍,表示没有问题。
李池卫指着纸上他的那个实发数据后面位置:“来,签字!”
陈二狗手指哆嗦着在名单上签下歪扭的名字,写的大了些,占了别人签字的位置。
李师傅利落地数出69张“大团结”,“啪”地拍打在他头上:“让你好好练字你不听,写个名字都费劲!点点!两清了!”
引起座位上一帮工友哄笑,大家都差不多,但是有乐子必须笑!
一张张沾满汗水和灰尘的脸庞,在桌前短暂停留,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收获,签下名字。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钱贴身藏好,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又充满希望的笑容。
高前缸拿到钱,迫不及待地捻开,对着光看水印,又放在鼻子下深深一嗅,仿佛那是世上最醉人的芬芳。
他回头找杨春燕,想要在她面前炫耀一下,表达自己能养活她的心思,结果没看见人。
厨房里面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估计在厨房里忙着……
一上午,大多数人的口袋都变得鼓鼓囊囊,心也变得踏实又滚烫。
午饭时分,潘高园和帮厨的杨春燕端出了前所未有的丰盛菜肴:
油亮喷香的青椒肉丝、红艳诱人的麻婆豆腐、咕嘟冒泡的山药腊猪蹄锅子、咸香下饭的干笋炒腊肉、金黄诱人的鸡蛋番茄汤、还有清炒的大白菜。
更关键的是,今天大白馒头和米饭管够,不是上工时吃的耐饿的玉米碴子饭。
这是离别的宴席,也是庆功的犒劳。
工人们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笑声比任何时候都爽朗。
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浓香、钞票的油墨味,还有汗水终于结晶为收获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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