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崔锦书猛地踏前一步,竟直接挡在了那吓得瘫软的老者身前!她抬头,迎上李承民冰冷的目光,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王爷!法理不外乎人情!”她声音清亮,掷地有声,“他们并非敌人,只是护田心切的百姓!焚场选址,确有考虑不周之处!岂能因护国之举,反伤护国之民?!”
她手腕一翻,竟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代表她“匠侯”身份、可调动部分资源的玄铁令牌,重重拍在旁边一辆运送柴火的板车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若因军务而枉杀无辜,这令牌,不要也罢!这焚场,臣妾亦不再主持!”她语气决绝,寸步不让!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王妃竟敢当面顶撞王爷!甚至以辞任相胁!
李承民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崔锦书!空气仿佛瞬间冻结!周围的将领士兵无不屏息垂首,冷汗直流!
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一个冰冷如铁,法不容情;一个坚毅如石,心系民生。
良久,李承民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匠侯……是在教本王如何治军理政?”
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
崔锦书脊背挺得笔直,毫不退缩:“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认为,埋骨之处,未必只能是荒冢!若能妥善处置,亦可孕育新生!”
她转身,指向那片被农民担忧的麦田,又指向焚化场:“王爷请看!骨灰富含磷钾,乃是极好的肥料!若将焚化后的骨灰,深埋于休耕的田地下层,其上再轮种牧草固氮肥田,三年之后,此地必成沃土!远胜寻常!”
她目光灼灼,带着一种技术者的笃定与创造者的激情:“届时,麦浪翻滚,岂不正是告慰英灵最好的方式?何必非要让将士之血,浇灌出百姓之怨?”
“插柳为碑,柳绿之处,便是魂归之所!这,难道不比冰冷的石碑,更能让亡魂安息,让生者慰藉吗?!”
她的话语,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灵!将死亡与新生,战争与和平,如此尖锐又如此自然地联系在了一起!
李承民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他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怒意,有审视,有探究,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某种力量撼动的微澜。
周围的农民也听呆了,茫然地看着这位看似柔弱、却语出惊人的王妃。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着。
终于,李承民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一丝杀意:“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崔锦书心中微松,知道他已经动摇了。她迅速道:“请王爷下令:一,焚化照常,但需深挖坑道,确保骨灰深埋,不影响表层耕作;二,划出受影响田地,登记造册,未来三年免其赋税,并由官府提供牧草种子,指导轮作;三,沿焚场及周边,广植柳树,既固水土,亦为碑林!”
李承民沉默片刻,目光扫过那些依旧惶恐不安的农民,又落回崔锦书坚毅的脸上。
“准。”一个字,从他唇间吐出,重若千钧。
他转向那校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不再提斩首之事:“按王妃所言办理。若有再敢冲击军务者,严惩不贷!但抚恤与补偿,亦需即刻落实,不得有误!”
“遵命!”校尉如蒙大赦,连忙领命。
农民们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感激涕零,纷纷磕头:“谢王爷!谢王妃娘娘!青天大老爷啊!”
一场流血的冲突,就这样被化解于无形。
李承民不再多看,驱动轮椅,转身离去。在经过崔锦书身边时,他目光极快地掠过她拍在车板上的那枚令牌,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意味不明的光。
崔锦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弯腰拾起令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看着李承民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但他……竟然让步了。
她转身,继续指挥焚化事宜,只是心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数日后,焚化工作接近尾声。巨大的深坑被挖掘出来,骨灰混合着石灰与泥土,被层层掩埋、夯实。一车车从附近苗圃运来的柳树苗,被精心地栽种在焚场周围与新规划的“军田”边界。
崔锦书亲自挑选了一株最为茁壮的柳枝,插在了焚场中央最高处。
寒风中,光秃秃的柳枝轻轻摇曳,显得脆弱而又顽强。
她站在那里,望着这片即将被新土覆盖、来年将长出青草的土地,心中默默道:
“待柳绿时,愿诸君安息。”
风过原野,卷起烟尘,仿佛带来了远方亡魂的低语。
埋骨听风,血沃春苗。
战争的创伤,或许能以另一种方式,被大地和时间慢慢抚平。
而权力与人性,铁血与温情,也在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上,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深刻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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