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影风残破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胸前那巨大的空洞边缘,时空乱流的蠕动如同濒死巨兽的喘息,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但此刻,这剧痛不再是纯粹的折磨。
在空洞弥合的最深处,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融合了守护善念、月夜本源月华、以及破碎契约法则的混沌能量,如同深埋地下的熔岩,正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渗透出来。
它散发着一种原初的、包容的、又带着一丝暗红血沁的微光,对抗着空洞的虚无吸力,也对抗着意识深处那恶念洪流贪婪的咆哮。
就在这新生的混沌之力与湮灭之力激烈拉锯的瞬间——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影风灵魂深处最熟悉、最无法割舍气息的波动,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意识的重重迷雾,如同风中残烛,在他濒临崩溃的感知边缘,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祖父…影随风!
这波动出现的刹那,影风那被剧痛和混沌撕扯的意识猛地一凝!如同在永夜中瞥见了唯一的灯塔!
他挣扎着,试图在虚无的黑暗中“睁眼”,去捕捉那丝熟悉的气息。
然后,他“看”到了。
不再是黑暗,也不是混沌。他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拖拽,坠入了一片破碎、冰冷、散发着衰败气息的琉璃世界。
这里像是某个巨大琉璃造物的内部,但穹顶和四壁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冰冷的星光从裂痕外透入,将内部切割成无数惨白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尘埃和某种…灵魂即将彻底消散前的、令人心悸的衰亡气息。
在这片破碎琉璃世界的中心,一个身影蜷缩着。
是影随风。
但已不是那个在审判庭上倔强不屈的老元帅,甚至不是记忆中任何熟悉的模样。
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仿佛由最脆弱的琉璃雕琢而成,内部流淌着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银灰色流光。
无数细密的裂纹爬满了他全身,从花白的发梢到枯槁的脸颊,再到那身早已破碎不堪的旧式骑士甲胄。
他蜷缩在那里,像一片即将被风吹散的枯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那些琉璃裂纹加深、蔓延,发出细微却令人心碎的“咔嚓”声。
最致命的,是他心口的位置——那里没有实体,只有一个碗口大小的、不断旋转的、由纯粹灵魂碎片构成的灰白色旋涡!
旋涡每一次旋转,都撕扯下他身体的一部分琉璃碎片,吸入其中,湮灭成灰。他的存在,正被这旋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瓦解!
“呃…”影随风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那张布满裂纹的琉璃面孔上,浑浊的眼睛吃力地睁开,目光穿透破碎的空间,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精准地,落在了影风意识降临的方向。
那眼神里,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殆尽的疲惫,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深沉的悲悯。
“小…风…”一个破碎到极致、仿佛随时会断裂的气音,从他那布满裂纹的琉璃唇间艰难挤出,带着灵魂消散前特有的、空洞的回响。
影风的意识如同被最冰冷的匕首刺穿!前所未有的剧痛,比胸前空洞的撕裂更甚,瞬间淹没了所有混沌与恶念的撕扯!
他“看到”了祖父心口那吞噬存在的灵魂旋涡!看到了他正在被一点点撕碎、湮灭的琉璃身躯!
那丝微弱的联系波动,正是祖父即将彻底消散前,用尽最后力量发出的呼唤!
“爷…爷!”影风的意识在虚无中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本能地想要冲过去,想要阻止那灵魂旋涡的吞噬!
然而,他此刻只是一缕濒临溃散的意识,连维持自身存在都无比艰难,如何能跨越这意识层面的空间,去触及那即将消散的残魂?
就在影风绝望的意念如同海啸般翻涌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宏大、带着不容置疑秩序意志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这片破碎的琉璃空间!
秩序之神龙皓晨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片空间的边缘。他周身流淌的炽白神光,将这片衰亡的琉璃世界映照得一片惨白。
他那燃烧着神焰的冰冷眼眸,平静地扫过蜷缩的影随风,扫过他心口那吞噬灵魂的旋涡,最终,落在了影风意识降临的虚无处。
“灵魂…残渣…冗余…污染…”宏大冰冷的意念如同判决书,在影风意识中炸响,“…其存在…干扰…秩序…修正…轨迹…”秩序之神缓缓抬起了那只流淌着炽白神光的手,指尖对准了影随风心口那旋转的灵魂旋涡!
“…予以…净化…抹除…”
炽白的神光在秩序之神指尖凝聚,散发出毁灭性的净化气息!
“不——!!!”影风的意识发出无声的、绝望到极致的咆哮!他拼命催动那新生的、微弱的混沌之力,试图挣脱意识的束缚,去阻止那即将落下的毁灭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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