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清神色未改,嘴角仍挂着那抹惯有的温雅笑意,缓声开口:
“我忝居骑士长之位,能直接调动的兵力却不过两哨。
王城安危,系于诸君。
今日请三位来,便是想——”
话音未落,团长抬手,掌心朝外,止住了他后续字句。
室内顿时静得能听见窗外旗幡猎猎。
“伯爵大人,”
团长声音低沉,却带着久居军中的铿锵,
“你终于记起自己身上也披着骑士长的披风了?
既如此,便该清楚——”
他指尖轻敲桌面,每一下都似重锤:
“皇家骑士团,职责只在王城城垣之内,守护王宫、拱卫御道。
城外山林、庄园、私兵,再如何暗流汹涌,那是王国军、是禁军事务,非你我职权所能染指。
逾越一步,便是越权,便是朝局大忌。
你可明白?”
一句一顿,掷地有声,如冷水浇头,将两位骑士长的惊愕也压了下去。
屋内重归寂静,只余地图上那一片片殷红圈点,在灯火下似血光晃动,静静映着各怀心思的四壁。
李方清目光如刀,一寸不移地钉在团长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透骨:
“您口口声声‘维护王室、守护王城’——
可那些私兵就潜伏在二十里内,没有王命、没有勘合,像一堆埋在我们脚下的火雷。
今天不炸,明天不炸,谁能保证永不被点燃?
骑士团若视而不见,这到底是‘守护’,还是‘资敌’?”
团长却仍维持着那副沉稳的笑意,只是眼底多了分冷意:
“伯爵大人,”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
“首先,我无从判定您这幅地图的真伪;其次——”
他故意停顿,抬眼扫过两侧副手,才继续:
“王城周边的利益格局,是十几年刀口舔血、谈判桌上唇枪舌剑才形成的‘静水’。
任何冒然投石,都可能激起吞没王室的狂澜。
骑士团一动,便是向所有贵族宣战,届时王城先乱的,未必是外患,而是内崩。”
“平衡?”
李方清冷笑,指尖猛地戳在地图殷红处,
“您管这叫平衡?
定时引线越缠越紧,只差一颗火星!
今日他们献金帛、递奏表,明日若改递刀兵呢?
到那天,骑士团困守城内,隔着高墙听炮声——
这就是您要的‘不可逆灾害’?”
屋内灯火被窗缝透入的夜风吹得摇曳,四壁人影晃动,似也承受不住两人的针锋。
两位骑士长屏息低首,大气不敢出。
李方清深吸一口气,声音放缓,却更掷地有声:
“没有永恒的均势,只有永恒的利害。
既然有人能操纵‘平静’,就能随时撕破‘平静’。
真到失衡那一刻——”
他目光扫过团长,又扫过那幅满目朱圈的地图,语气如铁:
“靠的,只能是刀,是马,是我们骑士团提前拔掉的引信!
而非一纸自欺的‘相安无事’!”
话音落下,屋中静得骇人,只余窗外旗幡猎猎,似也在等待团长的回应。
李方清目光一侧,与包拯短暂交汇。
包拯微微颔首,指尖在袖中轻弹,一声几不可闻的“嗒”便落入空气——
像是给下一步棋定了节拍。
“啪!”
响指清脆,在密闭的会议室里炸出一圈涟漪。
两位骑士长下意识抬头,便对上李方清含笑的视线。
“两位兄弟,”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熟稔的亲切,
“屋里闷得慌,咱们出去透口气,顺便聊点私话。”
话音未落,他已走到二人身后,手臂一伸,稳稳搭在两位骑士长的肩上。
掌心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不过半息,便被那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带着往门口去。
门扇吱呀开启,夜风裹着护城河水汽扑面而来。
李存孝早已持戟等候,见三人出门,默默侧身一步,将走廊尽头把住。
银甲在月色下泛着冷辉,像一道无声的门闩——
隔断了屋内与屋外的视线,也隔断了退路。
包拯留在原地,指尖轻抚桌沿,目光落在仍端坐不动的骑士团团长身上。
灯影摇晃,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如秤砣:
“团长,咱们继续喝茶。
外头的风大,让他们年轻人去醒醒脑。”
门轻轻阖上,走廊脚步声渐远,只余窗外夜鼓,一声又一声,似为即将展开的密谈,敲打着隐秘的鼓点。
会议室里灯火微晃,窗纸外是沉沉夜色,偶尔传来远处巡兵换岗的铁甲碰撞声,却压不住屋内凝滞到令人窒息的静默。
包拯将那一摞厚材摊在骑士团团长面前,指尖轻点纸面,发出“嗒嗒”脆响,像一记记法槌落在心头。
团长随手翻了几页,眉梢便不由自主地跳——
纸上密密麻麻,全是私兵营地的分布图、兵器清单、粮秣调拨,甚至还有近期各庄园夜间巡哨的更点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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