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锚岛的警报声像是垂死巨兽的哀嚎,一声接着一声,沉闷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黄凌拉紧身上陈旧但厚实的防护服,检查着腰间的能量匕首和背上那杆老式脉冲步枪的能源读数。空气中已经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如同金属燃烧后又淋了酸雨般的刺鼻气味,这是高浓度辐射尘伴随潮汐前锋而来的预兆。
“屏障能量指数下降速度比预想的快了百分之十五!”通讯器里传出控制塔台调度员沙哑而焦急的声音,穿透面罩,也穿透了岛上每一个幸存者的恐惧,“‘锈锚之心’撑不过四十个小时!重复,撑不过四十个小时!所有在外采集小队,立即回报你们的位置和晶核储量!”
黄凌按动通讯键,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拾荒者黄凌,位于第三区缓冲带边缘,正在向B-7号裂隙带移动。晶核储量……零。”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剩下电流的杂音。“……收到,黄凌。老金吩咐,让你优先保障自身安全。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黄凌关闭通讯,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在这片被遗弃的天空碎片上,从来没有“量力而行”这个选项,只有“竭尽全力”和“坠入深渊”的区别。他抬起头,望向岛屿边缘。原本淡蓝色的能量屏障此刻像是被投入染缸的劣质布料,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病态的昏黄,并且明暗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屏障之外,是翻涌不息、色彩诡异的辐射云海,云海之下,便是吞噬了旧世界绝大部分陆地的恐怖深渊。
他的目标,B-7号裂隙带,是锈锚岛下方一处相对“温和”的深渊褶皱。说它温和,仅仅是相较于那些会喷吐致命熔岩和栖息着领主级怪物的恐怖地带。对于任何血肉之躯而言,那里依然是地狱的前厅。
深吸一口带着过滤器特有橡胶味的空气,黄凌启动了悬吊在岛屿边缘锈蚀平台上的升降缆车。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缆车猛地一震,开始沿着近乎垂直的峭壁,向着下方那色彩迷离、充满死亡气息的迷雾缓缓降下。
刹那间,世界变了颜色。
锈锚岛上灰暗但熟悉的景象迅速向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超现实的末日图景。缆车穿透了那层稀薄的、由屏障勉强过滤后的空气,真正进入了深渊带的外围。能见度急剧下降,四周弥漫着黄绿色的辐射尘雾,它们如同有生命的活物,缠绕着缆车的金属框架,试图钻入每一个缝隙。空气变得厚重粘稠,即使隔着防护服,皮肤也能感受到那种仿佛无数细针持续刺挠的微弱麻痒感,这是高辐射环境最直接的警告。
下方,巨大的地壳裂缝如同星球表面狰狞的伤疤,深不见底。裂缝边缘犬牙交错,凝固的、闪烁着暗红色微光的岩浆岩构成了主要的地貌。一些区域还在持续散发着高温,扭曲了空气,形成一道道诡异的热浪帘幕。更深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熔岩如血液般在巨大的脉络中缓慢流动,发出低沉的、如同大地脉搏般的轰鸣。这就是“地脉崩塌”后留下的永恒创伤。
缆车咯吱作响,终于降落在了一块凸出于裂缝边缘的巨大黑色岩石平台上。这里是前哨站,也是安全绳的固定点。黄凌将缆车上的安全锁扣,扣在自己防护服腰间的强力合金环上,这条高强度合成纤维绳是他与锈锚岛、与生还之间唯一的物理联系。
他拔出手枪形状的地脉能量探测器,屏幕上的指针疯狂跳动,最终指向左前方一个能量反应异常活跃的区域,同时辐射读数也瞬间飙升至危险区的红色阈值。“就是那里了。”他喃喃自语,握紧了脉冲步枪,开始沿着狭窄险峻的天然岩脊,向着探测器指示的方向艰难移动。
每一步都必须极其谨慎。脚下的岩石可能因为内部能量侵蚀而变得异常脆弱,一踩就碎。岩壁上凝结着色彩斑斓的放射性矿物晶体,美丽却致命。一些适应了极端环境的怪异菌类和苔藓散发着幽幽磷光,为这地狱般的景象提供着微不足道、却又更添诡谲的照明。
突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从侧面的一个洞穴中传来!
黄凌瞬间屏息,贴紧岩壁,枪口指向前方。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下一刻,十几只拳头大小、外形如同变异蟑螂与蜘蛛结合体的生物从洞穴中蜂拥而出!它们的外壳呈现出一种被强酸腐蚀过的金属质感,复眼闪烁着贪婪的猩红光芒,尖锐的口器不断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蚀骨种!深渊带最低阶、但也最令人厌烦和数量庞大的掠食者。它们对能量有着近乎疯狂的渴求,会吞噬一切带有能量的东西,包括设备的电池、武器的能量匣,甚至是防护服薄弱处泄露出的微弱生物电场。
“该死!”黄凌低骂一声,没有犹豫,扣动扳机。
“咻!咻!”脉冲步枪射出的是高度压缩的能量束,声音尖锐但不大。两道蓝光闪过,冲在最前面的两只蚀骨种瞬间被汽化了大半个身体,冒出刺鼻的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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