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村的清晨,被一声嘹亮的虎啸撕破。踏云虎幼崽威风凛凛地站在叶家最高的谷仓顶上,对着初升的朝阳引颈长嚎,宣告着新一天的领地主权。这声音穿透薄雾,远远荡开,惊起林间一片飞鸟。
谷仓下,那具闪烁着精金符文的“剑气犁”静静伫立在昨夜新开垦的田垄旁。晨光在冰冷的铁犁和暗金色的符文上流淌,犁头上甚至还沾着几颗深褐色的湿润泥块,无声地诉说着昨日的辉煌战绩。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与旁边尚未开垦的板结荒地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这景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原本是村里汉子们早起抽旱烟、交换些家长里短闲话的地方。今日却格外不同。几张陌生的面孔混杂在熟悉的村民中间,他们穿着浆洗得发白、甚至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褂,裤腿上故意沾着泥点,脚上的草鞋也半新不旧。乍一看,与村里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户别无二致。
但细看之下,破绽便藏不住了。
一个蹲在石碾旁、正用粗糙大手卷着劣质烟叶的“汉子”,指关节过于白皙干净,指甲缝里没有一丝常年劳作的污垢。他卷烟的姿势也生涩僵硬,远不如旁边老周头那布满老茧的手指翻飞间便卷出一根笔直烟卷的利落。
另一个倚着树干,看似在听人闲聊的“后生”,身姿过于挺拔,即便刻意微驼着背,那肩背的线条也透着一股子常年修炼留下的紧实与力量感,与周围那些被生活重担压弯了腰的村民截然不同。他的眼神也不够“浊”,看似随意地扫过村中景象,眼底深处却藏着鹰隼般的锐利和评估,飞快地在叶家院落方向、尤其是谷仓下那具奇特的铁犁上掠过。
更有一个蹲在田埂边,煞有介事地拔着杂草的“农夫”,动作看似熟练,拔草时却连根带起过多无辜的嫩苗,手法粗暴,显然对真正的农活一窍不通。他拔几根草,便忍不住偷偷抬眼,目光越过低矮的篱笆,贪婪地粘在那具“剑气犁”精金勾勒的符文上,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啧,叶家娘子捣鼓出的那铁疙瘩,真神了!”老周头嘬了一口旱烟,眯着眼看向叶家后院方向,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惊叹和一丝与有荣焉,“昨儿个下午,我亲眼瞅着,那么老大一块硬地,她一个人推着那犁,跟推个空车似的!唰唰唰!那地翻得又深又匀溜!比我家那头老黄牛快多了!”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村民接口,语气里满是羡慕,“听刘大管事说,那叫‘剑气犁’!是叶家娘子新悟出来的神通,刻在犁上的!乖乖,种地都能种出神通来……”
蹲在石碾旁的“白净汉子”耳朵动了动,卷烟的粗糙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他状似随意地搭腔,声音刻意模仿着本地口音的粗粝:“周老哥,真有那么玄乎?不就是个铁犁嘛?”
“嘿!后生你不懂!”老周头来了精神,烟锅子往石碾上磕了磕,“那可不是一般的犁!你没见那犁头上嵌着金线(他指精金符文)吗?那是仙家手段!叶家娘子那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她家那傻汉子,”老周头压低了点声音,朝正扛着一捆柴禾、哼着不成调小曲路过的林倾城努努嘴,“看着憨,力气大得吓人!还有他家那对龙凤胎娃娃,也灵性得很!那小白狗…咳,总之,叶家不简单呐!”
倚着树的“挺拔后生”眼神微凝,目光追随着扛柴的林倾城,试图从他看似笨拙的步伐和哼唱的荒腔走板中看出什么端倪,最终却只看到一片憨厚的茫然。他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叶家院子里,气氛却有些凝滞。
冷月心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抱着手臂,清冷的目光透过半开的院门,精准地锁定了老槐树下那几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像精密仪器捕捉到了不和谐的杂波。
“左起第三个,石碾旁卷烟的。”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旁边叶梦情的耳中,“虎口无茧,指节僵硬,卷烟动作模仿痕迹过重,气息刻意压制在凡人水平,但吐纳间隔太规律,是修士。至少炼气六层。”
叶梦情正用一块沾了油的软布,仔细擦拭着“剑气犁”犁头上残留的泥块,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保养一件稀世珍宝。闻言,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弧度:“槐树下倚着那个,背挺得像杆枪,装驼背都装不像。眼神飘忽,看犁的时间比看人还多。还有一个在田埂边‘拔草’的,连苗带根薅,恨不得把我家田埂都拔秃了。”
她擦完最后一处泥点,直起身,将软布随手搭在犁把上,拍了拍手。目光扫过院外那几个探头探脑的影子,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的从容和了然:“青玄门的探子刚被打发走,这又来了几波。天工阁的,百草门的…甚至还有两个身上带着点魔修功法的阴冷气,不知是哪家派来浑水摸鱼的。都冲着这‘剑气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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