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通道J-77深藏在第七庇护所B层与C层交界的钢铁迷宫中,是无数类似血管般狭小、锈蚀、不可或缺却又被遗忘的脉络之一。这里的空气比主干道更加凝滞,混杂着更浓烈的金属氧化味、陈年润滑油的腻味,以及一种仿佛从庇护所最古老骨骼深处渗出的、冰冷的尘埃气息。昏暗的工程灯间隔很远,在管道的曲折处投下大片的、令人不安的阴影,光线本身也仿佛被这沉重的环境所吞噬,显得有气无力。
在这里,巨大的、包裹着厚重绝热材料的管道不再是屏幕上抽象的数据流,而是触手可及、轰鸣作响、有时滚烫有时刺骨的物理现实。它们是蚁巢的动脉和静脉,输送着生命的暖流,也潜伏着瞬间致命的危险。
阿灼和小杰就在这样一条通道里,像两只寄生在巨兽血管壁上的渺小生物,进行着日复一日的维护工作。
“左边…再左边一点…对,就那里,该死的耦合器又松了!”小杰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回荡,带着金属的嗡鸣。他半个身子探在一个检修口里,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扭矩扳手,正吃力地拧紧一个因为长期震动而松动的法兰连接件。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上瞬间变得冰凉。
阿灼在他下方,用手托举着一个沉重的备用垫片,同时用肩膀顶着小杰的腿,给他提供额外的支撑点。“你确定是松了?不是又裂了?”他喘着气问,声音在面罩里显得有些闷。“上个月D区那个裂开的,差点把老马克的胳膊给卸了。”
“感觉不像裂,就是松了。这破玩意儿,年纪比咱俩加起来都大。”小杰嘟囔着,使出吃奶的劲儿,扳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最终“咔”一声脆响,达到了预设扭矩。“搞定!下一个!”
两人喘着粗气,从检修口退出来,靠在冰冷的管壁上稍事休息。通道里只有远处泵机低沉的轰鸣和他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小杰摘下脏兮兮的手套,从贴身口袋里摸出半块用油纸包着的、灰扑扑的营养膏,掰了一小块递给阿灼。“喏,补充点能量。这鬼地方,热量流失得比配额还快。”
阿灼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塞进嘴里。膏体冰冷、粘稠,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人工合成味道,但确实能提供些许真实的热量。“谢了。”他含糊地说。
“省着点吃,”小杰自己舔了舔手指上沾着的碎屑,脸上又露出那种惯有的、试图驱散压抑的乐天派笑容,“这可是我从上礼拜的配给里省下来的。就指望这点存货,哪天能换点‘上层’的新鲜玩意儿看看。”
“上层…”阿灼咀嚼着这个词,目光看向通道上方那一片黑暗,仿佛能穿透层层钢板,看到那些传说中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的区域。“听说他们甚至有热水,一直有。不是定时供应的那种。”
“何止热水!”小杰来了精神,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惊天秘密,“我听说,技术官以上级别的人,居住单元里有独立的温度调节器!还能申请额外的能量配额,给终端充电,看那些…那些旧时代的影像资料!真的, moving pictures(动着的画)!有颜色,有声音!”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那是对另一种生存方式的纯粹向往,是对这无尽灰暗和冰冷的一种本能反抗。
阿灼沉默着。他也听过这些传闻,但他想得更现实。“那得消耗多少能量?委员会怎么会允许…”
“谁知道呢?”小杰耸耸肩,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也许对他们来说,那点能量根本不算什么。就像哈斯工头,他肯定能偷偷多弄到些能量块,给他那个宝贝加热垫充电。而我们呢?”他拍了拍身边冰冷刺骨的管道,“连碰一下这玩意儿都得小心冻掉一层皮。”
这话没错。庇护所的等级制度不仅体现在配给和居住环境上,更体现在对能量这种终极资源的支配权上。他们这些底层学徒和工人,是这台巨大机器最基础的消耗品,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存,以确保能量能流向“更重要的”地方——比如“心脏”,比如上层区,比如委员会。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阿灼重复着那句听了无数遍的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但他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技术官凯拉那整洁的制服和专注的眼神。她似乎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一个由知识和逻辑构成的世界,那个世界或许同样艰难,但至少…更干净,更有意义。
“有时候我真受不了你这副认命的样子,阿灼。”小杰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想想看,万一…万一我们走了大运,立了大功呢?比如发现了什么旧时代的超级技术,或者修好了一个连技术官都搞不定的核心故障!说不定我们也能搬到上面去,尝尝真正的食物,看看真正的‘窗户’外面是什么样子!”
他的乐观像一小团微弱的火苗,在这冰冷的通道里顽强地燃烧着。
阿灼忍不住笑了笑,虽然笑容有些苦涩。“那最好先保证别被这‘超级技术’给炸飞,或者被泄漏的冷却液冻成冰棍。”他想起了西区那次事故,那瞬间爆发的混乱和恐惧,以及自己体内那短暂却真实的怪异悸动。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虚幻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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