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得早，12月没过几天就下了场大雪。北方小县城的胡同里，青砖地被积雪盖得严严实实，踩上去咯吱响，屋檐下挂着的冰棱子有半尺长，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冷冽的光。“小浩小卖部” 的门帘换成了厚棉的，掀起来时带着股寒气，李秀莲坐在收银台后，脚边放着个炭火盆，盆里埋着几颗红薯，手里攥着暖手宝，还时不时往手上哈气：“这天儿也太冷了，水管都冻住了，早上接水还得用开水烫。”
沈浩正在整理货架上的作业本，听见妈妈的话，抬头往窗外看了看 —— 胡同口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积着雪，连平时爱叽叽喳喳的麻雀都不见了踪影。他刚把薄作业本和厚作业本分好类，就看见棉门帘被轻轻掀开，一股寒气裹着个人影走进来，是林晓雅。
“阿姨好，沈浩好。” 林晓雅的声音带着点冷意，她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头发上还沾着点雪沫，耳尖冻得通红，显然是从雪地里走过来的。她走到货架前，目光落在作业本上，小声说：“我买两本厚作业本，明天数学要写练习。”
李秀莲赶紧放下暖手宝，起身给她拿作业本，又弯腰从炭火盆里扒出颗烤红薯，用布擦了擦表皮的灰：“晓雅来了？快过来烤烤火，外面雪大，别冻着了。这红薯刚烤好，你先拿着暖手，吃了也能暖和暖和。” 她伸手想拉晓雅的手，却见晓雅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背不小心蹭到了货架，她 “嘶” 地轻吸了口气，眉头轻轻皱了皱。
沈浩正好站在旁边，一眼就看见她的手背 —— 原本白皙的手背上，红肿了一大片，指关节处还有几道浅浅的裂口，最严重的是右手食指，裂口处还沾着点结痂的血，显然是冻裂的冻疮。他心里一紧，想起上周晓雅说 “周末要去乡下看爸爸”，赶紧问：“晓雅，你手上怎么了？是冻着了吗？”
林晓雅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赶紧把手背到身后，声音细若蚊蝇：“没…… 没什么，就是周末去乡下看爸爸，住了两天，那边的中学没暖气，晚上冷，就冻成这样了。”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棉袄衣角，“我爸的宿舍也没暖气，晚上只能靠一个小煤炉取暖，我怕他冷，还给他织了条围巾，结果自己倒冻着了。”
沈浩听得心里酸酸的。他想起去年冬天，妈妈给他买的蛇油护手霜，涂了几天冻疮就好了，便悄悄在心里盘算 —— 得给晓雅买一支，不然这冻疮要是冻得再严重，写作业都得受影响。他接过妈妈手里的作业本和烤红薯，一起递给晓雅：“红薯还热乎，你揣兜里暖着手，吃完身子也能热起来，比在外面冻着强。”
林晓雅接过作业本和烤红薯，红薯的温度透过布传到掌心，暖得她指尖都颤了颤。她付了钱，小声说：“谢谢阿姨，谢谢沈浩，我得回家写作业了，不然妈妈该担心了。” 她把红薯小心揣进棉袄内兜，掀开棉门帘，快步走进雪里，沈浩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念头更坚定了 —— 今天晚上就去买护手霜。
等晓雅走后，沈浩假装去胡同口的公厕，实则往供销社走。他从口袋里掏出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 —— 都是平时帮妈妈看店、整理货架赚的，有一毛、五毛的，还有两张一元的，总共三块八毛。供销社里暖烘烘的，货架上摆着各种日用品，沈浩径直走到护肤品区，看见货架上摆着 “凡士林蛇油护手霜”，标签上写着 “两块五一支”，正是妈妈去年给他用的那种。
“王阿姨，我买一支蛇油护手霜。” 沈浩把钱递过去，心里有点紧张 ——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别人买东西，怕买错了不管用。王阿姨接过钱，笑着说：“这护手霜好啊，专治冻疮，最近买的人多，你是给家里人买的？”
“嗯，给…… 给邻居家的姐姐买的，她手上冻了。” 沈浩有点不好意思，接过护手霜，小心地揣在怀里，快步往家走。回到小卖部时，李秀莲正在算账，没注意到他怀里的护手霜，他赶紧把护手霜藏在书包里，打算等晚上妈妈睡了再送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八点多，沈浩听见妈妈在里屋打哈欠，知道她要准备睡觉了，便偷偷从书包里掏出护手霜，揣在兜里，轻手轻脚地溜出家门。雪还在下，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和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林晓雅家的灯还亮着，窗户上贴着她弟弟晓峰画的水浒卡简笔画。
沈浩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晓雅，在家吗？”
门很快被打开，林晓雅穿着件粉色的棉袄，头发披在肩上，手里还攥着支铅笔，显然是刚写完作业。她看见沈浩，有点惊讶：“沈浩？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沈浩从兜里掏出护手霜，递到她面前，“这是蛇油护手霜，我妈说涂了能治冻疮，你每天晚上涂一次，过几天就能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缺什么直接跟我说，咱们住得近，我给你送过来也方便，不用自己冻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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