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压抑着极度痛苦的、非人的“嗬嗬”抽气声,伴随着衣帛撕裂的刺耳声响,猛地穿透了厚重的暖阁门扉!
虞瑶脸色瞬间惨白如雪,没有半分犹豫!
她猛地抽回被项羽紧握的手,那力道之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素色裙裾在转身的刹那如流云般翻飞,如一片被疾风惊起的素蝶,带着几分未褪的倦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冲向那扇象征着生命垂危的暖阁之门!
大病初愈的虚软让她的脚步略显浮软,鬓角的玄紫发丝因这剧烈的动作而剧烈飘拂,闪烁着幽深的光泽。
项羽只觉得掌心一空,随即如被激怒的玄色飓风,紧随其后,沉重的战靴踏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每一步都踏碎了空气,昭示着主人内心的惊涛骇浪。
推开门的瞬间,浓重到令人窒息的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虞瑶和项羽的脸上、心上。
那是无数种苦涩草药长时间煎熬后沉淀的厚重,是新鲜血液铁锈般的腥甜,更是生命烛火燃至尽头、油脂将尽时散发出的枯槁与衰败气息。
几种味道交织缠绕,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宣告着死神狰狞的逼近。
锦塌之上,范增的身影深深陷在锦绣堆中,曾经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智者,如今只剩下一具被剧痛彻底摧毁的枯槁之躯。
他双目圆睁,瞳孔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灰白,眼珠失控地上翻,几乎只剩下眼白,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仿佛正与无形的恶魔对视。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骇人的“嗬嗬”声,每一次艰难的抽吸都带出粉红色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染污了花白的胡须和下颚的衣襟。
那并非外伤,而是心脉崩溃、肺腑不堪重负下涌出的血水。他枯瘦如柴的右手,五指屈曲如鹰爪,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抠住自己心口的衣襟,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仿佛要将那颗正在疯狂绞痛、濒临碎裂的心脏活生生挖出来!
单薄的丝绸衣料在他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被撕裂。
紫苏,此刻已哭成了泪人。她拼尽全力,用自己纤细的双臂死死按住范增那只因剧痛而痉挛抽搐、几乎要挣脱束缚的手臂。
她的力量在范增濒死爆发出的蛮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整个人都被带得剧烈摇晃,汗水混着泪水浸透了鬓发和衣衫,口中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亚父!亚父您松松手啊!求您了……”
廊下,龙且的闷哼与粗重的喘息清晰可闻,韩信毒箭的遗毒与眼前的惨景产生了可怕的共鸣,仿似将他钉死在痛苦与愤怒的十字架上。
这地狱般的景象,足以让最坚强的人心胆俱裂。项羽的重瞳瞬间被血丝充满,狂暴的杀意与无边的悲痛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本能地要扑上去,用自己强悍的力量去“镇压”亚父的痛苦,哪怕是用蛮力按住他。
“阿羽,退后!”虞瑶清冷如冰玉相击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斩碎了暖阁内弥漫的绝望与混乱。
她一步挡在项羽身前,并非阻挡,而是保护——保护范增不再受到任何可能加剧他痛苦的莽撞冲击。
她的目光锐利如电,飞快地扫过范增的每一个痛苦细节:窒息的源头在心肺,绞痛的根源在心脉痉挛与缺血,意识的丧失源于剧痛冲击和缺氧……现代医学的镇痛理念、生命支持原则,与《青囊经补遗》中深奥的“抚神定痛”篇精义,在她脑海中如同星辰碰撞,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灵光!
她瞬间暗下了决心,无论多大代价,不仅要保住性命,她还要要亚父无痛、有尊严地走完最后三个月!
让这位为项氏呕心沥血的老人,在生命的终点,不再被痛苦撕扯,而是能在相对安宁中,完成最后的嘱托与告别。这不仅是医者的仁心,更是对这位可敬长者的最后守护。
“紫苏,取我的药箱来!”虞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
时间就是生命!虞瑶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如穿花蝴蝶,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
1. 镇剧痛,平喘息。
虞瑶素手捻起数根细如牛毫、寒芒闪烁的金针。只见她手腕轻抖,针影连闪,精准无比地刺入关键穴位:
内关(双穴): 强效宁心止悸!针入即捻,高频震颤,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直透心包经,试图强行抚平那狂乱痉挛的心脉。
膻中:宽胸理气!针尖轻颤,引导郁结于胸腔的滞气散开,缓解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神门(双穴):安神定志!稳定被剧痛冲击得濒临崩溃的意识。
足三里(双穴):调和气血!针感深沉,激发脾胃之气,为衰败的身体注入一丝支撑的力量。
每一针都凝聚着她深厚的内息与精妙的控制力,针尾在她指尖下发出细微的嗡鸣,引动着范增体内紊乱如沸水的气机,形成一张无形的网,竭力束缚那失控的痛苦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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