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故意安排一些“赵军细作”“意外”截获了部分“汉军内部不和”的“密信”(实为他精心伪造,笔迹、印信足以乱真)!而他深夜冒雨带回的那个神秘锦盒,里面装着的正是伪造“密信”和散布谣言所需的各种特殊印信、空白帛书以及收买关键人物的金饼!
“大将军,”陈武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常山王此计,环环相扣,意在火上浇油!他散布的消息,尤其是伪造的‘将帅不和’密信,正可诱使陈余更加确信我军‘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从而更加轻视我军,坚定其出关与我决战的决心!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名声作饵,加速陈余踏入您的陷阱!其心…可诛,其计…却着实有效!” 陈武最后的话带着复杂的意味。
韩信沉默了。他看着陈武带回的、张耳伪造的部分“证据”样本,心中五味杂陈。张耳,不愧是刘邦最信任的老狐狸!他并非背叛,而是在忠实地、甚至超额地、以一种近乎自污的方式执行着刘邦赋予他的使命——牵制、监视,并最终确保韩信这柄锋利的双刃剑能按照刘邦的意图斩向目标!
他洞悉了韩信的作战意图,并巧妙地推波助澜,让陈余的骄狂膨胀到无可复加的地步!这是阳谋,更是对韩信能力的另一种“认可”与“利用”。
刘邦的制衡之术,被张耳玩得炉火纯青,令人脊背发凉。韩信对张耳的忌惮更深,但也明白,此刻,这个“监军”的“妙棋”,确实如同及时雨,极大地促成了他的计划。
时机,已然成熟!所有的铺垫都已就绪!韩信眼中燃烧起焚尽一切的炽烈战意,那是一种将天地万物皆化为棋子的冰冷狂傲。
三月下旬。
缠绵数日的春雨终于停歇,天空如被巨手擦拭过一般,碧蓝澄澈,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将太行山峦的雄浑险峻映照得纤毫毕现。
融化的雪水与雨水汇成汹涌的山涧溪流,奔腾咆哮,声震山谷,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擂鼓助威。
枯黄的坡地上,新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几簇倔强的山杏花在经历了雨水的洗礼后,于悬崖峭壁间绽放得更加娇艳夺目,粉白的花瓣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为这血腥的舞台涂抹上一笔惊心动魄的残酷诗意。
韩信下达了最终的、决绝的进军令!数万汉军,踏着尚未干透、依旧泥泞的山路,如同一条沉默而坚定的巨龙,向着死亡与荣耀并存的井陉东口——赵军重兵云集之地——缓缓而坚决地进发!
井陉东口之外,背靠的正是因春汛而暴涨、浊浪滔天、吼声如雷的绵蔓水(今冶河)!
浑浊的河水裹挟着上游的断木残枝,奔腾咆哮,形成一道令人望而生畏的死亡天堑。
井陉,太行八陉之第五陉,并非单一孔道,其形如覆釜,有三口通外:北通土门(今获鹿),中通井陉关(土门关),南通白皮关(今平定)。
韩信剑锋所指,正是中口,后世所称的“土门关”。此地势“四方高,中央下,如井之深,如灶之陉”,故名井陉。
关前仅有一片狭长河谷(约数里宽),背靠暴涨的鹿泉水,两侧山岭壁立千仞,真可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
赵将陈余,拥兵十万(实约八万),已抢先扼守土门关险要,依山筑垒,居高临下,占尽地利。
然而,陈余的刚愎与轻敌,成了韩信眼中最大的“机会之窗”。广武君李左车那“分兵断粮,坚壁困敌”的毒计已被陈余斥为“怯懦诡道”而弃用,李左车本人更因此身陷囹圄。
张耳散布的汉军“粮尽兵疲、将帅不和”的假情报,更如烈酒,浇旺了陈余“堂堂正正碾碎韩信”的骄狂之心。
大军行至井陉西口。韩信勒马,玄色大氅在带着寒意的春风中翻卷。眼前,狭窄的陉道如同巨兽咽喉,幽深曲折,两侧危岩耸峙,林深草密。
“大将军,”裨将陈武策马上前,面色凝重,“此乃绝险之地!若赵军于两侧山岭设伏,或以精兵塞其隘口,我军纵有百万之众,亦难展布,恐遭覆顶之灾!”众将闻言,皆露忧色。
张耳亦捻须沉吟:“陈余虽拒左车之谋,然其麾下未必无晓事之将。若分兵据险,扼守要冲,我军寸步难行。”
韩信目光如寒潭,扫过险峻山势,声音沉静却不容置疑:“陈余欲求‘堂堂正正’之战,视我如砧上鱼肉。其心骄,其志满,岂屑行此‘宵小’伏击之事?然为将者,不可不察。”他挥手,“灌婴!”
“末将在!”一身轻甲、英气勃发的骑都尉灌婴应声出列。
“率你麾下最精锐斥候三十骑,分三路,探明陉道及两侧山岭二十里内敌情!尤其留意北口(土门)、中口(井陉关)、南口(白皮关)赵军动向,有无伏兵迹象!两个时辰内回报!”
“诺!”灌婴领命,点选精骑,如离弦之箭般射入幽深的陉道。
等待的时间,如同在刀尖上踱步。春风穿过山谷,带来泥土解冻的腥气和隐约的花香,却吹不散中军帐内凝重的气氛。
韩信立于简陋的沙盘前(以泥石模拟井陉地形),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代表鹿泉水的凹槽,目光深锁于代表赵军营垒的那片高地。张耳在一旁默默观察,这位“监军”深知,此战若败,不仅韩信威名扫地,刘邦的北进战略亦将成泡影。
两个时辰将尽,马蹄声疾。灌婴风尘仆仆冲入大帐,甲胄沾满泥点,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禀大将军!陉道畅通!北、中、南三口,赵军主力皆猬集于中口(土门关)营垒!两侧山岭,哨卡稀疏,并无大队伏兵!仅有零星斥候,已被末将清除!”他顿了顿,补充道,“赵军营寨旌旗招展,鼓噪喧天,似在…饮酒作乐?”
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冰面裂痕,在韩信嘴角稍纵即逝。
“天助我也!”他心中低喝。陈余的傲慢,竟连最基本的险要都不设防!幸运女神,已向他掀起了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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