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仓海君猛地一拳砸在石壁上,碎石簌簌落下,“此乃天意!某愿助先生,铸此‘惊蛰’之锥!纵粉身碎骨,亦要叫那暴君,听听这四海八荒的雷霆之怒!”
从东海之滨到博浪沙,这注定是一条用血与火铺就的绝路。一百二十斤的“惊蛰”巨锥,被仓海君麾下的墨家工匠巧妙分解:淬炼得幽暗、泛着死亡冷光的锥首,粗如儿臂、布满强化筋络的锥身,以及结构精密复杂、内藏强力机簧的锥尾基座。
这些狰狞的部件被伪装成贩运的粗重铁料、大型农具,甚至商队车轴的核心构件,由仓海君麾下最忠诚、最悍不畏死的游侠,分作数路,在帝国密如蛛网的关隘与巡骑的缝隙中,艰难穿行。
每一次通关,都是与死神的擦肩。秦吏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货物,手指敲打着税简。一个细微的破绽,一次心跳的加速,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张良以鬼谷秘术改换形貌,时而行商,时而流民,时而方士,如同幽灵般穿梭于各条路线之间。他总能提前预判危险节点,或是以重金买通关节,或是以精妙的谎言转移视线,或是在绝境中制造意外混乱。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断有同伴倒下:在暗巷中被秦廷的黑冰台密探截杀,在关隘前因盘查过严而引爆藏匿的部件,与秦卒同归于尽,化作一团照亮夜空的惨烈火球。
血,一路都在流淌。每前行一里,都浸透着同伴的性命。张良的眼神在一次次噩耗传来时变得更加幽深,更加冰冷。
那枚紧贴胸口的玉玦和那份冰冷的密令帛书,如同烧红的烙铁,时时刻刻灼烫着他的心脏,提醒着他不能倒下,不能回头。
当所有部件历尽千难万险,终于秘密运抵博浪沙外围一个废弃的砖窑时,原本数十人的队伍,仅剩下仓海君、张良,以及另外三名遍体鳞伤却眼神如铁的墨家工匠。窑洞内弥漫着尘土和陈年烟火的气息,昏暗的光线下,沉重的部件被无声地卸下。
没有欢呼,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浓得化不开的悲怆。
“开始吧。”张良的声音沙哑,打破了沉默。他挽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却异常稳定的手臂。
炉火被重新点燃,映照着几张布满汗水和煤灰、神情专注到近乎狰狞的脸庞。巨大的部件在简陋的支架上被小心翼翼地组合、校准。
墨家工匠运用着近乎失传的技艺,将榫卯结构发挥到极致。淬炼玄铁之精时产生的刺鼻气味弥漫整个窑洞。
机括的安装最为凶险,强力弹簧的压缩需要千斤之力,稍有差池,崩裂的机簧碎片足以将人撕碎。
仓海君以非人的巨力稳住基座,手臂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汗水如溪流般淌下,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张良则阖目凝神,将全部心神沉入一种近乎“内视”的玄妙境界。
他并非依靠触觉,而是以鬼谷秘传的“穷幽入微”*之法,用心神去感知、去推演那冰冷金属部件内部最细微的震颤、应力的流转、以及机括蓄势待发的磅礴力量。
他的指尖只是轻轻搭在部件表面,如同抚过琴弦的微风,引导着心神去聆听那毁灭之力在精密结构中奔涌的轨迹,去预见它爆发瞬间的形态。
他的存在仿佛与这具凶器融为一体,以心为尺,以神为矩,确保那足以撼动山河的毁灭力量,被完美地约束在方寸之间,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只待那惊雷一瞬的号令。
当最后一个沉重的青铜销钉被巨锤狠狠砸入预留的孔洞,“惊蛰”巨锥终于完整地横亘在众人面前时,一股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弥漫开来。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幽暗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玄黑色,锥首尖锐得仿佛能刺破苍穹,冰冷的金属表面布满了墨家秘刻的、用于引导风势增加穿透力的螺旋凹槽,如同死神的指纹。
那庞大的体积和蕴含的毁灭力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灵魂深处的战栗。
“成了……”一名墨家工匠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恐惧,瘫软在地。
张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锥身,感受着那沉睡的、足以撼动山河的恐怖力量。
他闭上眼,阿璃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新郑城头的冲天火光,嬴政在章台宫灯下那张年轻而充满野望的脸,赵高那阴鸷的面容……所有画面在脑中疯狂闪过,最终都化为眼前这具冰冷凶器的倒影。
“嬴政……赵高……”他低语,声音在空旷的窑洞中回荡,冰冷彻骨,“你们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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