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六年四月中,北京城的春意已浓得化不开。东宫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满枝满缀,粉白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雪。朱徵妲坐在廊下的软榻上,怀里抱着布娃娃,看似在揪娃娃的衣角玩,耳朵却像小雷达似的,牢牢锁着不远处两个太监的低语。
“昨儿个皇上又没上早朝,说是头风犯了,疼得起不来。”小太监的声音压得低,却还是飘进朱徵妲耳中。
年长的太监往地上啐了口:“什么头风!不过是借着由头躲懒。我昨儿听御膳房的兄弟说,皇上夜里还在西苑赏灯,倒是派了中使往湖广催矿税去了——这都第几回了?去年日食那会儿,吴道南大人跪宫门外奏请恢复经筵,皇上当面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抛到九霄云外!”
朱徵妲手里的布娃娃“啪嗒”掉在地上。日食、吴道南、经筵讲学——这几个词像惊雷似的在她脑子里炸开。她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去年五月的日食,被朝臣们视作“上天示警”,东林党人更是借机集体上疏,劝万历勤政。时任礼部尚书的吴道南胆子最大,直接跪在文华殿外,恳请恢复经筵讲学,让皇帝“亲贤臣、远小人”。万历被缠得没法,只得含糊应下,可这一拖,就是一年。如今朝臣对皇帝怠政怨声载道,郑贵妃一党又借着矿税之事安插亲信,正是太子朱常洛出头的好时机。
晚膳时,东宫的膳厅里烛火通明。朱常洛难得坐在主位上,面前摆着一碗小米粥,却没动几勺。郭氏坐在一旁,也只是象征性地夹了口青菜——自西李被禁足后,东宫虽清净了些,可朱常洛因皇帝怠政、矿税扰民的事,连日愁眉不展,
朱徵妲坐在小矮凳上,手里攥着个漆木小球,眼睛转了转,故意把球往朱常洛脚边滚。“父王,球球!”她摇摇晃晃地要去捡,刚走两步就被朱常洛伸手抱了起来。
“慢些跑,当心摔着。”朱常洛的声音依旧平淡,可指尖触到女儿软乎乎的脸颊时,还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这女儿自出生起就透着机灵,近来更是帮着避开了西李的毒计,他对这个小女儿,终究比其他子女多了几分耐心。
朱徵妲顺势搂住朱常洛的脖子,把小脸贴在他颈窝里,奶声奶气地说:“父王,讲故事。老嬷嬷说,去年天上的太阳被天狗吃了,好吓人呀。”
郭氏在一旁笑着补充:“前几日老嬷嬷给她讲日食的典故,夜里还吓得哭了一场,说怕天狗再来。”
朱常洛皱了皱眉,放下筷子:“小孩子家,听这些做什么?”
“嬷嬷说,天狗吃太阳,是因为皇上爷爷不读书。”朱徵妲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朱常洛,一脸认真,“只要皇上爷爷好好读经筵,天狗就不敢来了。父王,皇上爷爷最近读书了吗?天狗还会来吃太阳吗?”
这话像颗小石子,猛地砸在朱常洛心上。他手指顿了顿,眼神暗了暗——去年日食后,他也曾想过借机劝父皇恢复经筵,可一来怕触怒父皇,二来郑贵妃一党总在旁挑拨,这事便不了了之。如今女儿这番稚语,倒让他重新动了心思。
郭氏何等敏锐,立刻接话:“妲姐儿虽是孩童之言,却也有几分道理。殿下,如今外廷因经筵之事议论纷纷,郑贵妃那边又总借着矿税之事拉拢朝臣。您若此时上疏,请代父皇主持经筵,一来全了父皇当日的承诺,显了孝心;二来也能让外廷看看,东宫并非无作为之人。”
朱常洛指尖摩挲着杯沿,沉吟良久。他何尝不知这是个机会?可父皇多疑,他若表现得太过积极,会不会引来猜忌?“只是父皇向来不喜东宫多涉朝政,若此举惹他不快……”
“殿下放心。”郭氏温声劝道,“吴道南大人等东林党人,本就一直呼吁恢复经筵,您若出面,他们定会全力支持。届时外廷舆论一边倒,父皇即便不愿,也不好公然驳回。再说,您只说‘代父分忧’,又不涉权柄,父皇怎会怪罪?”
朱常洛看着怀里一脸期待的女儿,又想起近日朝臣对矿税的不满,终是点了点头:“太子妃言之有理。明日,孤便上疏。”
朱徵妲趴在朱常洛肩头,嘴角悄悄勾起——第一步,成了。
三日后,朱常洛的奏书递到了万历面前。果不其然,吴道南等人立刻上书响应,朝堂上一片赞誉之声。万历被架住了,又念着朱常洛毕竟是太子,终是准了奏,命他每月初一、十五在文华殿主持经筵,召集翰林院学士讲读《论语》《尚书》。
消息传到东宫,郭氏特意赏了朱徵妲一盒蜜饯。朱常洛也难得有了笑意,常把朱徵妲抱在膝上,教她认简单的字。朱徵妲借着这个机会,更是仔细观察东宫的人事动静——尤其是客氏和李进忠。
这日午后,朱徵妲让贴身宫女春桃陪着,在花园里玩踢毽子。刚踢了没几下,就看见假山后面有两个身影在窃窃私语,正是客氏和李进忠。
客氏的声音带着不满,隐隐约约传过来:“……王安那老东西,竟借着整肃宫规的由头,不让我靠近皇长孙!再这样下去,校哥儿迟早忘了我这个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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