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试成绩出来那天,他正在图书馆刷题,手机突然响了,是人社局的电话:“李泽岚吗?恭喜你进入面试,下周三带资料来审核。”
他挂了电话,在图书馆的走廊里跳了起来,差点撞到戴老花镜的管理员老太太。老太太笑着问:“小伙子,中彩票了?” 他红着脸说:“比中彩票还高兴!”
面试那天,他穿了父亲唯一一件没打补丁的蓝中山装,提前半小时就等在候考室。前面的考生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轮到他时,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面试室的门。
七个面试官坐在对面,中间的主考官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同志,眼神温和却锐利。他问:“你为什么想当村官?”
李泽岚看着考官们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学了四年农村政策,却从没真正了解过农村。我想去看看农民需要什么,想为他们做点实事。”
他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好不好,只知道走出考场时,后背的衬衫全湿透了。
接到录取通知那天,是七月底。邮递员在楼下喊:“李泽岚,挂号信!” 他跑下楼,手指哆嗦着拆开信封,里面是张印着烫金大字的录取通知书:“李泽岚同志,你已被录用为青川县李家坳村党支部副书记……”
他拿着通知书冲进家,举到父母面前:“爸!妈!我考上了!”
周慧抢过通知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泪掉在纸上晕开了墨迹:“我儿子出息了,成国家干部了!” 李建国背过身,偷偷抹了把眼睛,转身时声音还有点哽咽:“晚上去饭馆,我请客!”
那晚的小饭馆挤满了亲戚。叔叔带来自己修的收音机,说:“给你带去乡下解闷。” 大爷塞给他一沓零钱:“乡下蚊子多,买点花露水。” 姑姑们连夜缝了床新被褥,说:“别嫌丑,暖和。” 三姑夫也来了,端着酒杯说:“泽岚,之前是三姑夫不对,你好好干,给咱老李家争光。”
李泽岚喝了不少酒,头晕乎乎的,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看着满桌的笑脸,突然明白,所谓家人,就是哪怕不理解你的选择,也会拼尽全力支持你的人。
出发前夜,李泽岚在灯下收拾行李。母亲给他叠着衣服,嘴里不停念叨:“乡下冷,厚衣服得多带点;吃饭别对付,自己买点肉吃;跟村里人处好关系,别耍大学生的脾气……”
父亲蹲在地上,给藤椅加固铁丝,他说:“这椅子你带去,乡下板凳硬,坐着不舒服。”
李泽岚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鼻子一酸。他走到书桌前,翻开日记本,在最后一页写道:“明天,去李家坳。带着家人的期盼,带着自己的初心,好好走下去。”
窗外的蝉鸣渐渐稀疏,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像铺了层银霜。李泽岚躺在床上,想象着李家坳的样子,那里有窑洞,有黄土,有等待他的村民。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但他知道,新的人生,从明天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父亲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送他去县城汽车站。车把上捆着藤椅,后座绑着被褥和行李,叮叮当当响一路。到了车站,父亲帮他把行李搬上车,又塞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你妈煮的茶叶蛋,路上吃。还有这个 ——” 他掏出个存折,“亲戚们凑的两千块,省着点花。”
李泽岚看着父亲被汗水浸透的后背,想说点什么,却只挤出两个字:“爸,你回去吧。”
汽车开动时,他看见父亲站在车站门口,手在裤兜里掏着什么,大概是想找烟,又想起车站不让抽烟。车越开越远,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李泽岚靠窗坐着,手里攥着那个布包。茶叶蛋还热乎着,像家人的体温。他看着窗外掠过的县城街道,那些熟悉的店铺、熟悉的邻居、熟悉的尘土,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汽车驶出县城,上了蜿蜒的山路。路两旁的庄稼地越来越多,玉米杆子在风中摇晃,像无数双挥手的手。远处的黄土坡连绵起伏,窑洞在山坳里若隐若现,天空蓝得像块干净的布。
李泽岚深吸一口气,打开车窗。风带着黄土的气息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看着远方,嘴角慢慢扬起。
李家坳,我来了。
这一路,或许泥泞,或许坎坷,但他知道,自己终于迈出了那步,走向了属于自己的远方。
喜欢从窑洞到省府请大家收藏:(m.2yq.org)从窑洞到省府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