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密令将被加密后,通过一条绝密线路直接送达广州的负责人手中。苏婉此举,旨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更隐秘的方式,在朝廷的调查网中制造迷雾,保护核心秘密。
处理完这三件急务,窗外已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海风渐大,吹得窗纸噗噗作响,带着深秋的寒意。
苏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清冷的月光泻入,映照着她略显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庞。远处港湾里,停泊的船只黑影幢幢,如同蛰伏的巨兽。更远处,匠作营的炉火依旧在夜色中闪烁,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偌大的基地,数千人的生计,以及与北方那场关乎天下命运的战事紧密相连的秘密网络,此刻的重量,大半都压在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肩上。林霄在外统筹全局,冲锋陷阵于无形的战场,而她,则是这大后方最坚实的基石,确保一切资源能够如臂使指,顺畅流转。
“夫人,”周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犹豫,“王将军和俞将军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苏婉收敛心神,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沉声道:“请二位将军进来。”
王弼和俞通源联袂而入,两人身上都带着夜露的湿气,脸色凝重。
“夫人,”王弼性子急,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却压得很低,“刚接到水师巡逻船回报,在琼州海峡东口,发现不明船只窥探,形迹可疑,不像是寻常商船或渔船。弟兄们靠近查看时,对方立刻转向逃离,速度极快。”
俞通源补充道:“末将已加派快船追踪,但夜色深沉,恐难追上。观其船型,似是闽浙一带的快蟹船,常为海寇或……官府探哨所用。”
苏婉心中一动,刚刚广州来的密报立刻浮现在脑海。看来朝廷的调查,已经不止于陆上,开始向海上延伸了。
“二位将军处理得及时。”苏婉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慌乱,“即日起,水师巡逻范围扩大三十里,昼昼夜不停,对所有不明船只,保持警惕,但未有确凿证据前,不可主动攻击,以免授人以柄。同时,通知所有进出港的商船、渔船,近期需格外留意陌生船只,发现异常,立即报知水寨。”
“是!”王弼和俞通源齐声应道。
俞通源迟疑了一下,又道:“夫人,还有一事。近日基地内,有些流言蜚语,说……说我们这般大肆打造兵器、训练水师,又频频与北方联络,怕是迟早要引来朝廷大军征讨,有些新来的流民,人心惶惶。”
苏婉目光微凝。内部的稳定,是这一切的根基。她看向王弼和俞通源:“二位将军是基地柱石,当以身作则,稳定军心。可晓谕将士们,我等在此拓荒垦殖,练兵自强,乃为保境安民,防范海盗倭寇,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家园。至于北方之事,自有朝廷法度与天道公义,非我等可妄议。凡有蛊惑人心、散布谣言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她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弼和俞通源对视一眼,皆肃然领命:“末将明白!定会约束部下,安抚人心!”
送走两位将军,苏婉独自在书房内踱步。外有朝廷调查,内有隐忧浮动,这后方的稳固,远非仅仅是调度钱粮物资那么简单。思想的统一,人心的凝聚,是比任何物资都更重要的战略资源。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沉吟片刻,提笔蘸墨,开始起草一份《告琼州基地军民书》。她没有用晦涩的文言,而是以浅白易懂的语言,回顾了大家从四方流离到此地安身立命的艰辛,描述了基地如今田亩扩展、作坊林立、子弟有书可读的现状,强调了团结互助、保卫家园的重要性。最后,她写道:“……外界风云变幻,然我琼州上下,当同心同德,勤恳劳作,严守规矩。但使内部铁板一块,外间纵有风波,亦难撼我分毫。望诸位谨记,此处非仅谋生之地,更是吾等安身立命之家园,值得我等以热血与汗水共同守护。”
这封告示,将在明日以官府告示的形式张贴出去,并由各坊、各队组织宣讲。苏婉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潜移默化地增强基地的凝聚力,抵御外部的不利影响。
处理完这一切,天色已近四更。苏婉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但她还不能休息。她还要核对一遍明日即将发往南洋的贸易船队货品清单,确保其中没有可能引起朝廷注意的违禁物品,同时又要巧妙地夹带一些用于交换急需物资的“特殊商品”。
就在她强打精神,准备继续伏案工作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林霄披着一身夜露走了进来。
“婉儿,这么晚还不歇息?”林霄看到妻子憔悴的脸色,眼中满是心疼,快步上前,将一件外袍披在她肩上。
“北边和南边都有些新情况,需要及时处理。”苏婉见到丈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你都知道了?”
林霄点点头,他在回来前已听取了周通的简要汇报。“沿海的探子,内部的流言,还有广州那边的动静……你都处理得很好。”他握住苏婉微凉的手,语气充满感激与肯定,“若非你在中枢坐镇,调度一切,我焉能在外安心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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